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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1 / 2)

雾雨夜,天色晦暝,不见云月。

湿漉漉的街道,总是很多故事开始的地方。

徐茉淅正在店里收拾着新从花圃里剪下来的花,每一束都精心照料着。

灯影下是她娴静的侧脸,黑发樱唇,身材纤瘦,连带着屋子都萦绕着一股浅浅的雅洁。

忽然她被玫瑰杆上的尖刺扎了下,指尖顷刻溢出鲜红的血珠。她生痛,下意识地把手指放进唇里含住。

这些花都是她从自己的花圃摘的,而玫瑰一类则是在温室中培养然后剪下。

店里只有她一个人,临近冬日,她把店里的装潢换成了暖色调,又新进了一些花圃没有的盆栽,仙客来、蝴蝶兰、冬青、红掌等等。插花裁叶,浇水布置,一来二去到晚上也没弄完。

淡淡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疼痛的感觉已经消失。她放下手继续理花,突然门口传来了风铃的响动。

有人来了。

徐茉淅坐在扶手椅上,身上盖着柔软的毛毯。想到这么晚还有客人到来,让她一时有点愣神。

转头往门口的方向看去,只见刚来的客人身着黑色大衣,里面是件同色的马甲。气质上乘,模样优越。

冷、倦,这是徐茉淅对他的第一印象。

徐茉淅迅速站了起来,有点不稳地磕绊了下。她扶好把手,随后清凌凌的眼睛直直望向那个人,温声细语地问道:“先生您好,请问您是要买花吗?”

“……”

一时间,两个人的目光交汇着。

那个人沉默片刻,接着点了下头,“嗯。”

徐茉淅问他,“有一些我还没放好,您想买什么花呢?”

话落她才注意到他肩上落了些雨珠,点点顷刻泅开,甚至滑落,却不显一丝狼狈。

这里地处梨北市郊的苦檀巷,是翻修的景点性老街,很有哥特式风格,但比较偏远,常人注意不到。

雨打窗沿,滴在遮雨棚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十足清晰。

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除了雨声就是呼吸。

“我不太了解。”

那人开口,打破了周围的宁静。他似乎很疲倦,伸手揉了下眉心,“你推荐一下吧。”

声音很沉,譬如这昏暗无光的天气。

“好。”

徐茉淅悄悄打量了他一眼,却立马被他漆黑的眸子捕捉到。她心乱了瞬,轻咬着唇别开头,桌上的巧克力奶还徐徐冒着热意,氤氲雾气熏了她一脸,让她感觉更燥了。

而那人不着痕迹地从她殷红唇瓣上挪开视线,没有说话。

徐茉淅寻着他的目光望去,瞥见了角落的矢车菊。

蓝、白、紫、浅红混杂在一起,组成了一捧清新的花束。长长的花瓣绽开,株型细致而温雅。

“这个怎么样?”

徐茉淅弯腰把花抱起,嗓音轻轻的,如水的眼眸潋滟,“这个叫矢车菊。产于德国,花语是相遇。”

卖花人讲究说一些关于花的故事,可以是关于花的,也可以是关于过路人的。而徐茉淅只知道前者,于是顺着说了下去,“传说它还有一个寓意,当摘下一朵放在自己的衣服里,就意味着自己遇见了一生命中注定的伴侣。”

“那就这个吧。”

那个人听完,语调平平,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麻烦帮我把它包起来。”

徐茉淅低声说好。走到柜台旁重新包了一遍,她用的是带有英文的复古牛皮纸,因为她觉得那人身上的气质跟这很像。无论是纽扣上的怀表还是领带处的细纹夹,都仿佛中世纪的绅士。

他站在那,漫不经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还有一个银色的打火机。

“先生,包好了。”

徐茉淅纤细的手指绑完最后一道工序,“一共是……”

话音未落,夜风从门口袭来,她不受控制地咳了几声。

那人掐灭还没点燃的烟,挪了点步子挡在风口处,“多少?”

“六十五。”

徐茉淅缓过来,眼尾都咳出一抹淡红。她从小身体就不太好,一直在喝中药调理,本以为年龄大一些之后体质会好一点,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那人付了钱,从她手里拿过花。幽幽的馨香在两人之间游移。

徐茉淅刚想说一句慢走,下一瞬却被他打断,低低沉沉的,“这么晚还开么?”

许是他主动搭腔,徐茉淅才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丝和气。礼貌、疏冷,是个体面的生意人,到现在她还疑惑他这种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她回答道:“嗯,可能还要晚一些。”

“太晚了。”话语拖着些尾音,让人出其不意,“总会有点不安全。”

少有跟人打交道,这店也是徐茉淅新开的。一时间她不知道怎么接,只讷讷点头,“待会儿收拾完就关了。”

“……”

他也没再说话,单手抱住花,转身就要走。

这一次是徐茉淅把他叫住了,“先生,请等一下。”

他别过头,轻抬起眼,却没有转身。

徐茉淅刚才一直没敢看。这会儿光明晃晃地照在他侧脸上,才发现他眉骨锋利,寡淡的瞳孔此刻亮得分明。

“下雨了,带把伞走吧。”

徐茉淅顿了下,在抽屉里拿出一把浅绿色的伞。

外面的雨更大了,这场冬雨,蚕食皮骨,冷雨濛濛,淅沥未歇。空气里除了泥土味,还混杂着他身上的薄荷雪松。

徐茉淅又说:“生病就不好了。”

她深知病痛缠绵的感觉,并且从小到大都在承受,所以无论轻重,无论是谁,她都在意。

那人没有拒绝,伸手相触时,两人指尖擦过。徐茉淅冰凉的手指摸到陌生的触感,猛地缩了下,伞也顺势而下。反观那人神色自若,稳稳接住,说了句谢谢,接着拿着花束消失在雨幕里。

徐茉淅在窗前目送着他离开,直到淡色伞下的那抹浓重背影远去,才把外面的路灯彻底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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