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马车晃晃荡荡终于停在与天慈庵仅有一墙之隔的松居。 松居占地很大但不奢华,最多时可容纳百名香客同时住宿。 这会儿银蝶扶温宛走下来,徐福则由负责管理的村民带去停车,再给马喂些草料。 鉴于松居多有男客,庵里不便出人过来管理,是以庵主会找山下村民过来帮忙再给予些报酬。 这种利人利己的事,村民自然十分乐意。 酉时天暗,鹅卵石铺砌的甬道上,温宛与银蝶由着村民将她们带去预定好的客房,路上遇到三三两两从各地赶过来的香客,听口音便知不是皇城人。 温宛第一次来松居,难免好奇四处看看。 一墙之隔,松居却不似天慈庵繁花似锦,自山下往上,甬道两侧尽是松树。 褐色树干有碗口粗,根根笔直,枝叶繁茂,一层一层向四面舒展如塔一般。 带路的村民很是热情,边走边讲些有关礼佛的细节,毕竟能走进松居的香客都是奔礼佛来的。 甬道往上出现许多岔路,每条岔路通往的幽深处便是客室。 因为地势关系,松居里房舍建造较为分散,有些三四间并排一起,有些则是前后。 此刻岔路尽头是并排两间大客室,隐隐间已能看到不远处的房屋。 忽的! 温宛似乎觉得前面有人,只是石路幽径曲折再加上光线不足,那人影一闪也就过去了。 “大姑娘?”银蝶看出异常,轻唤一声。 村民看到了,“前面是两间大客室,刚刚过去的应该是另外一间的客主。” 温宛不禁转向银蝶,“不是订的一大一小?” “那间小的没跟大的在一起,两位姑娘放心,与你们同行的车夫自会有人带他过去。”村民往前走着,转个弯的功夫居室赫然呈现。 纯松木构造的居室,从外面看简单大方。 村民将温宛跟银蝶送到靠左一间的居室里,说是稍后会送两份斋菜过来,不收钱。 居室外面有个小院,院中与旁边居室隔开的院墙旁有一株松树。 百年雪松,伸腰立枝,挺拔茂盛,犹如一把巨大的伞撑在那里。 松下有石台,旁边有两个石凳。 “大姑娘一路辛苦先歇着,奴婢这就去耳房准备。” 二人走进内室后,银蝶十分有眼识将带来的东西安置好,转身去了耳房。 温宛心里清楚这次来天慈庵是银蝶诓她,而她愿意遂了银蝶心意,一半是想知道银蝶意图,另一半是想让银蝶知道,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斋菜分别送到内室跟另一侧耳房。 温宛只动了几下,没吃。 不多时,银蝶在耳房里放了热水。 温宛叫银蝶不必伺候,自行走进耳房…… 隔壁居室,萧臣用罢斋饭后褪去外袍,转身走到床边拿起床头木柜摆放的那本《兵道》,细细品读。 卓幽现身时颇为诧异,这本书自家主子很久以前就能倒背如流,而且怎么有些新? 见萧臣抬眼过来,卓幽拱手,“银蝶并无异常,温县主没吃斋饭。” “为何没吃?”萧臣脱口问道。 卓幽不晓得怎么回答,“属下没问。” 萧臣欲言又止,收回视线,“你去守着银蝶,但凡有事即刻来报。” 卓幽困惑不已,“主人不打算去找温县主吗?” “本王为何要去找她?” 卓幽真是越来越不懂自家主子,如果不是来找温县主,那为何要来松居,为何要他打听温县主今晚住处,为何要订这间客居? 解释解释,你倒是解释啊! “属下告退。” 待卓幽离开,萧臣视线落回书卷,那些字却没落在心里。 温宛既知银蝶私吞香火钱,此番又将她带来天慈庵必是想要揭穿,彼时永定门前他未多想,回去之后越发觉得这件事危险,于是便想跟过来看看。 他让卓幽盯紧银蝶,主要是怕银蝶狗急跳墙会对温宛不利。 萧臣这般想着忽然有些坐不住,于是搁下书卷,起身走出客室…… 耳房不大,胜在简单干净。 温宛进去时房内燃烛,熏有檀香。 浴桶里盛着水,雾气氤氲,整间房都似被轻纱笼罩,浴桶左侧长凳摆着从府里带来的香胰子,浴巾,还有几块叠得整齐的锦帕。 温宛走到蓝绢素锦的屏风后面,略宽些的软榻上摆着换洗衣服。 待衣裳尽褪,温宛重新回到浴桶旁边,指尖掠过水面,温度合宜。 她钻进去,水面漫过凝脂肌肤上浮到雪颈,将整个身子淹没。 热气腾上来,温宛顿觉乏累靠在一侧,藕臂搭在浴桶上,仰头阖起双目。 白雾缭绕,檀香混合着松香的味道进入鼻息,温宛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神思回到前世,回到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三个月。 从那场六月飞雪开始,太过沉痛的记忆压抑的让人窒息。 水温热,温宛却感觉到自己身体入骨寒凉,往事成殇,那些悲伤到让人绝望的画面又一次侵袭肺腑,在她心里一遍一遍重现,漫天火海灼烧灵魂,痛的她连呼吸都变得紧蹙。 眼泪,不自觉流淌。 温宛的身体,慢慢滑进浴桶。 夜风起,靠近院墙的雪松上,萧臣初落时刚好看到温宛被烛光映衬到窗棂的那抹娇躯钻进浴桶。 心动跟羞耻一股脑儿涌上来,他险些从树上掉下去。 然而在他想要离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