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冥河静默立于院中,脑海里回想起母亲所作每一幅画卷。 不算那些一笔之误被母亲扔到纸篓里的残卷,余下千余张完美画卷里,几乎每一张都有火棘丛。 春天时枝叶繁茂,夏天时枝含艳果,秋天落叶凋零,冬天就如现在这般,干枯的没有一丝生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即便是干枯凋零的火棘丛,母亲都画的栩栩如生,情真意切。 他看懂了,他看懂每一幅画卷里藏着的眷恋跟爱慕! 那个男人值得? 他也配! 滔天怒意陡然升腾,萧冥河垂在黑色蟒袍里的拳头猛一攥紧,杀意膨胀。 忽地! 他蓦然转身,凌厉视线射向永安宫屋顶! 暗黑夜幕下,那道身影的轮廓无比清晰,魁伟坚实,被发现亦无一丝慌张。 萧冥河眼中杀意消弭,看向那抹身影的目光闪过一丝玩味,最终变得清澈无尘,宛如星辰。 四目相视,萧冥河渐渐露出一抹微笑。 萧臣看着那抹微笑,如同暗夜里盛放的冥花,美艳中带着几分我见犹怜的单薄跟无助。 两人对视数息,感受着萦绕在彼此间的气场。 谁也没有说话。 终于,萧冥河挪动脚步,张开嘴的瞬间,那抹身影消失了。 屋顶上只有满天星斗,夜色撩人。 师媗瞬落。 “主子。” “他知道你的存在了。” 萧冥河淡然抿唇,笑意未收却比寒夜还凉,“他怎么来了。” 师媗不知,只知她发现萧臣的时候,已然不知道萧臣在那里站了多久…… 同样的夜,墨园里灯火微燃。 温宛坐在院中石台上,把自己缩成一团,纵然肩上披着一件厚厚的大氅,仍不能御寒。 战幕多半是要死了。 她还记得自己回来时厢房里传出祖父的咆哮声,一经的诵经的声音也比之前大很多,翁怀松唉声叹气的模样,还有二李焦头烂额的样子。 战幕若死,太子府断然不会撤案。 宋相言必然要再入公堂。 只要想到关裕那个疯傻贱货,温宛越发觉得头疼。 怎么才能抓到真凶,怎么才能替宋相言洗脱罪名,唯一的线索只有夭夭,可夭夭骗了她,平州的住址是假的,名字…… 名字是她给起的。 肩一重,温宛忽的抬头,见萧臣从身后走过来,“怎么坐在这里?” 温宛轻叹了口气,下颚叩回到屈膝环抱的膝盖上,“我需要冷静……” 越冷越静。 还没等温宛说完,萧臣直接将温宛整个人抱起来,转身走向屋里。 温宛没有反对,脑袋自然而然歪在萧臣胸口,懒散的靠着。 房间里,萧臣将温宛小心翼翼搁到床上。 温宛依旧保持环膝的动作,萧臣扯过被子把她裹起来,“暖些了没?” “嗯。”温宛如同一只蔫蔫的小狐狸,下颚抵在膝盖上,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 思虑太甚,人会变得疲惫。 “大理寺的事我听说了,战幕又陷昏迷,这一次只怕……”萧臣去过大理寺,若非亲眼所见,他也不想这样悲观。 “太子不承认战幕说过撤案的话,案子还要继续审。”温宛歪着脑袋看向摆在桌面的紫砂茶壶,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有些难受。 “我去查了忘忧大师。”萧臣私以为战幕生死以及案件进展他很难插上手,于是另辟蹊径,去查了忘忧。 温宛不禁抬头,“忘忧?一个佛牌十万两的忘忧?” “你记不记得李显说过,父皇吐血症是在见到忘忧之后才减轻的,也因为此,父皇对忘忧格外礼遇,此番若非忘忧应允,父皇也不会审案前一日去了护国寺。” 温宛强打起精神,眼睛瞪如铜铃,“忘忧有没有问题?” “除了消失的二十年……” “那二十年他在替苏玄璟的父母守灵。”既然说起,温宛便将那夜所见与萧臣说了一遍,包括苏玄璟后来的解释,只因洛千重救过忘忧的命。.. 萧臣略微沉默,数息道,“由此可见,忘忧是信守承诺的人。” “而且特别特别的有钱。” 温宛使劲儿支起脖颈,撑起她那颗脑袋,用更精简的语言表达,“富可敌国。” “除此之外,我没查到他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唯独他执意要找一经大师论禅的事,不知目的何在。” 温宛垂下脑袋,“可能也没什么目的,沉央说他早些年不是与人论禅,就是走在与人论禅的路上,从无停歇。” 萧臣颔首,“我将近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联系在一起,先是父皇突然染上连李显都束手无策的吐血症,紧接着军师中毒,一中再中,倘若两件事是同一个人所为,那么,这个幕后主使真是下了一盘大棋。 倘若父皇也是中毒,那么给战幕下毒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是。”温宛脑子越发昏沉,脸颊泛起潮红。 萧臣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莫名有种感觉,“我去见了萧冥河。” “夭夭……” “什么?” 萧臣下意识转眸,这才发现温宛神色不对,“宛宛?宛宛你……” 扑通— 温宛身子歪斜,一头栽在床榻上…… 夜深,丑时都已经过了。 宁安宫内,萧冥河默默坐在桌边,手里抚着玉金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