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新年,守完岁人人都睡得很晚,也睡得很死。
羽青是被羽笙一把从睡梦里提起来的。她张开眼的一瞬间,只听得耳边一片嚎叫和咣咣铛铛的敲打声,窗外一片红光。
羽笙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上,头发一片凌乱,一双美丽的眼睛里皆是愤怒和恐慌。
“阿娘,怎么了?”羽青还未完全从梦里苏醒过来,嘟嘟囔囔的。
“啪”,火辣辣的一巴掌从自己的面颊上抽过来,羽青浑身像是灵魂归位一样的哆嗦了一下,麻意从头串遍了全身。外面那铛铛的声音像是刀,那红光带着一股子炽热像是火。而阿娘的身上脸上似乎都溅上了血。
“青儿!”羽笙使劲的晃了晃羽青的肩膀,逼着她使劲的盯着自己的眼睛。“你听清楚,从现在起,你就是羽华族的族长。”她疯了一样的从食指上一把抹下了那枚玉莲戒指,塞进了她的手里让她使劲攥住。
“藏好这枚素心玉莲,守护好它,更要保护好自己!若今日我族未灭,就带领族人离开,隐姓埋名,好好活着!”羽笙说的很快,但是字字清晰,一句句撞击着羽青的幼小的心脏。
“娘,你要去哪里?”羽青仿佛感受到了一种决绝的凄冷,她有点害怕,一手攥着阿娘的衣衫不敢松手。
“青儿,”只那么一瞬间,羽笙的眼泪就像决堤一样落下来,她颤抖着亲了亲女儿的头发,眼泪啪嗒嗒的滴在羽青的发间,一阵温热。随即,她又往青儿的手里塞了两枚银针,飞速的说道,
“用你的迷引术,这针关键时刻可保命。不要看,也不要怕,不要回头!”
屋外的咆哮声越来越近,有点振聋发聩,那火光带着噼噼啪啪的声音吞噬着能够令它起舞的一切。屋外,全力为羽笙争取时间的阿婆已经支撑不住了,一个黑衣人的刀刃砍过来,一下子把她的拐杖劈成了两半,阿婆体力不支,一口血就喷了出去,倒在了井边上。
羽笙迅速把羽青携了起来,来到了角落的一个地窖处,她把地窖的盖子一掀,一条密道就露了出来。羽青死死的抓着羽笙的袖子,拼命的哭道,
“阿娘,不要!我不要!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走……阿婆……”
羽笙用了点蛮力扯掉了羽青的手,嘴唇哆嗦着,用尽全力看了女儿一眼,说道,
“不要恨,也不要去复仇。你是娘所有的指望,阿娘什么都不图,只想你平安……”
说罢,羽笙一闭眼,就用力合上了那重重的石板,青儿只来得及看见阿娘那猎猎翻飞的白色衣袍和坚定决绝的背影。青儿奋力的想推动那石板,可那石板之上像是有千钧的重量,任凭她拼命的哭喊拍打都纹丝不动。
火光肆虐,照映着村里那条唯一的青石路,许许多多的院落里,栅栏上,围墙上,都有吞没的火舌和尸体。血,到处都是血。四处都有哀嚎,那些拼尽全力的抗争,在那些身形高大修为高深的黑衣人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羽家院子门口,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被团团黑雾包裹,看不清楚面貌,他用一双鬼魅一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还在负隅顽抗的女子。羽笙手中甩着一条白练,她身形娇小,敏捷的躲过几片刀影,片刻放倒了两个偷袭的黑影。可倒下几人,又会有更多的围上来,羽笙右手有点脱力,胳膊微微抖了一下。再一回头一个充满戾气的黑影瞬间闪到了她的面前,一股子携风而来的邪气逼得她连退了三步,脚下一时无法收住,单膝跪在了地上,嘴里顿时涌上了浓浓的铁锈味,让她生生的压住了。
这人,武功高的可怕!
随即,那个黑影伸出一只如铁钳一般的手扼住了羽笙的咽喉,那面具后传出一个低沉阴冷声音,“交出素心诀,否则……我会杀光这里的每一个人!”
羽笙恨恨的盯着那双幽暗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道,“你……休……想!”
那人冷冷的扫过后面的屋子,说道,“我有的是办法和耐心,直到你自己交出来……”
羽笙看着不远处匍匐在地的阿娘,听着全村里痛苦的哀嚎,想着还在密道里的女儿,心里也一点一点的变冷,素心诀的秘密从来都没有在这世上绝迹,那就像一个诱饵,一个种子,烧着世人的欲念。而此时,她只希望这个秘密随她永远埋葬,羽华族的厄运也至青儿结束。她的眼神扫过那悬在那黑影人腰间的刀,然后手上悄悄蓄力。
羽笙面带讥讽,嘲弄的看着那人,喘息的说道,“你永远……也不会……得到……”
说罢,她左手向那人的胳膊弹出了几枚银针,那黑衣人警觉,迅速松了手往后一撤。随即,羽笙的右手也已经握住了那把刀鞘,那黑衣人惊骇想再往前时,羽笙已经调转刀把,然后狠狠的刺穿了自己的心口……
羽青打不开那地窖的石板,惊慌错乱之下,她只好沿着密道往外走着。这密道并不算长,七拐八拐之后,羽青就已经看见了些许的光亮。密道的那头是一个木头的门,而一推开门,羽青不禁愣了一下,这里,竟然是谭秋姑姑的院子后面。而此时,任凭村子里火光冲天风雨飘摇,姑姑的房内却依然寂静一片,好像外面的世界跟这里完全无关一样。羽青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然后悄悄的翻进了院墙。
“姑姑?”青儿悄悄的喊了一声,无人应答。青儿忽而想起了碧游,就循着那熟悉的路,走进了南面的小屋,屋内有一片幽幽的绿光,那笼子里碧游盘在一处,闭着眼睛,身体上若隐若现的绕着一圈绿光,羽青顿了顿,轻轻的唤了一声“碧游?”
那蛇身微微动了一下,眼睛却没睁开。
羽青便低头携了那笼子,想了想,还是不甘心的想回去看看阿娘。但是她一出了那个院子,顿时整个村子的惨状就映入了她的眼帘。她才十四岁,从未见过死亡。而此时,那些还未融化的雪面上,血迹斑斑,到处大火肆虐,到处都是尸体,羽青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觉心头涌过一股股寒流,乍一四散,血液像染了霜雪,凝固了。她眼睛一眨,眼泪就扑簌扑簌的往下掉,她攥紧了那个笼子,站在大火的影子里四下瞭望着,那时的她,还没想起阿娘临终的话,她只是盲目的绝望的,想与族人同生共死。
很快,一个修长的黑影居高临下的出现在她的头顶,黑色面具下一双眼睛如刀一样冷冷的射在羽青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