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已经毁了的迷宫阵,脚下迟疑了一下,就迈了进去,
“一进四,四生七,九转生门,阳坎后居中……”
羽青茫然的念着阿娘以前教给她的一半口诀,脚下依然按口诀缓缓走着,突然她脚底一偏,踩中了脚下一处暗格,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当心!”紫月寒本能的拉住了她,往后撤离了一步。
羽青回过头,眼里满是低落。她苦笑了一下,说,“这屏障早就毁了。”
看着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紫月寒有些不忍,试探的问道:“要不然我们不进去了?就在谷口祭拜吧?”
羽青垂下头摇了摇,咬了咬嘴唇,小声说道:“我想进去看看。”
紫月寒点了点头,然后又回过头来,袖子一挥,一个金色的念罩闪现,把整个谷口都封住了,然后又幽幽的淡去了光芒,谷口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
羽青在前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紫月寒默不作声的跟在她后面。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三年多前的大火烧掉了族人生活过的痕迹,却烧不掉那些野草顽强的生命力。废墟上,田地里,小路上,林子里,处处都有了鲜活的生命。
羽青踩在那些黑色的碳灰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四下看着。
碧游盘踞在她的肩头,似有所感,伸着脑袋到处寻着小时候的踪迹。
那边是扬麦场,处在一个小山包的半山腰上,村民一起搭起来的平台,有三米多高,秋季收了麦子,就在这里晾晒,去壳,扬壳,再碾成面粉。然后那些麦秆就会堆成一座小山一样的麦秆堆,他们最喜欢在上面跳高,钻洞,每次带着一脑袋的麦芒回去,都会挨阿娘一顿骂……
对面的山头是个岩包,层层叠叠的青石凸出来,倒成了个赏月的好地方,小时候阚家大伯赶完羊,就会在这点一袋烟斗,给孩子们讲着鬼故事,给羽青吓得晚上都不敢睡觉……
前面那个陡坡上的一片废墟,就是天逸哥哥的家。天逸哥哥的娘亲程婶胖乎乎的,最喜欢在院子里晾些莓果干,柿子饼,酸楂糕,许多孩子总爱去偷吃,每次程婶都拿着扫把追着喊,但是每次还会把晾好的果子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羽青的眼睛掠过桑树园,药圃,数个院子都变成一片片废墟一堆堆黄土,终于她在一个熟悉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个院子……
虽然已经是残垣断壁,但是她小时候用小脚丈量过这个院子的每一寸。
院子中央的那个水井赫然还在,虽然已经被黄土埋了半边。羽青的眼里的泪早啪嗒啪嗒的掉下来,她提高了裙子,踩着那些不平的瓦砾,拼命的跑了进去。
房屋已经烧得面目全非,掉下来的土坯瓦片都堆在了水井旁边。
羽青顾不得地上坑洼不平,还有破碎的瓦片石头,猛地跪了下去,用手使劲的扒拉着。
四年了,她流浪数月,才被师父捡了回去。内伤外创,她虽然也悄悄打听过这里已经荒芜,但是那种近乡情怯的恐惧,让她始终不敢回来……
“阿娘,阿婆,青儿不孝,青儿没用……”
羽青小声的啜泣着,嘴里不停的念着,因为抓了那几把碎瓦片,那青葱一般的手上已经看见了血迹。
紫月寒心疼的蹲下来,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说道:
“青儿,别这样。”
肩上的碧游看见羽青的模样,从她的肩上溜了下来,略略变成碗口粗细,然后从一片废墟中钻了进去,奋力的游动了几下,摊开了一片平地。然后它抬起头,歪了歪脑袋。
羽青这才看过去,那废墟下面什么都没有。
是啊,大火烧了三日,什么都烧成灰了。
可是阿婆头上的银簪,手上的玉镯,还有阿娘的簪花,这些物事难道都被烧成了灰?
羽青有些失魂落魄,坐在半边井口上,茫然无措,任凭眼泪打湿了前衫。
紫月寒走过来,安慰她道:“你选个地方,给阿娘阿婆做个坟冢吧。虽没有物事,有心便好。”
羽青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连连点头。环顾了一下破坏的院子,她想了一下,说道:
“不如就去水洞边吧,那边安静,水汽很多,想必损毁也不是太大。”
一听说去水洞,碧游突然立起身来,好像有些兴奋的摇了摇头。
只是此去水洞的路早已荆棘遍布,紫月寒就让炎火丹凤带着他们低飞了过去。
看着青峪因为大火留下的痕迹,仿佛被燎烧溃烂又结疤的皮肤,羽青心里的酸楚满溢四散。
然而到了水洞面前,这儿的景象倒让羽青大吃一惊。
那个水洞除了门口长满了一人多高的杂草之外,一切都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甚至隐隐约约的她还能听见里面流水潺潺的声音。水洞附近百尺的树木还是郁郁葱葱,还有些秋后的鸣虫儿在“啾啾”的叫着。
碧游早就按捺不住,急急的溜过去,去找它昔日的家了。
羽青慢吞吞的围着水洞转了半圈,突然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水洞后边上的一片空地上,立了十七八个坟头。
那些坟头不算大,看起来就是个两尺见方的小土包,但是土包顶上压着的长条状的石头和纸钱,分明就是坟冢。
而且最中间一个坟冢前面还有一块小小的木头碑,那碑上似乎用石头或者剑一类的东西刻了一行字:
羽笙之灵位。
看见“羽笙”两个字羽青差点失声的喊出来,她奔着那坟冢跑了过去,那土已经干透了,不像是新坟,那坟前一块摆正的青石台上,还有一些香和纸钱烧过的痕迹。
是谁给阿娘立了坟冢?
又是谁来祭奠过?
是谁?是爹吗?
不对,爹说他从来未出过驸马府,而且他腿脚也不方便。
究竟是谁……
羽青跪倒在坟前,用手细细的描摹着那上面的两个字。
羽青撇了撇嘴,两行泪又流了下来,坚持了快四年的坚忍,在娘亲面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碎的彻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