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苦楚也并非常人能忍受。我的武功并非正道,而是魔功,因为我一开始就选择了这条路……”
夜楚云停顿了一下,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将这些自己最角落的秘密说给他听,他看着明垣很认真的样子,就又抬头喝了口酒,徐徐说道,
“那里有许多许多同我一样的孩子,我们的生存规则就是,最终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那是一段痛苦而黑暗的过往,我不能有感情,不能有信任,因为我永远不知道谁会在我的身后捅我一刀,而我又会向哪个人伸出罪恶的手。所以,最终他们一个一个都成了我魔功墟鼎的养料,而我屠尽身边的伙伴,双手鲜血,站在了那一堆尸体的最顶端。”
明垣的眼睛睁大了些,连呼吸都变得缓慢了点,夜楚云看了他一眼,笑道,“怕了吗?”
明垣摇了摇头,夜楚云继续回忆道,“我的奖励是一把扇子,那扇子与我的精气相连,杀的人越多,它的威力越大,我的功力会越深。而我用那把扇子杀的第一个人,就是把我带去那个地方教我武功的人。
那里没有恩情,只有弱肉强食。我甚至不知道那个地方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或许是培养一个能祸乱世间的种子。因为我们每天都会被灌输各种‘人生而为恶’‘杀人救世’的教义,听的久了,或许真的就会沉沦其中……”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明垣忍不住问道。
“他们或许低估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的坚忍和阴险,我为杀刀必然要为杀道。我生来嗅觉敏锐,虽然每次被带出岛杀人都会蒙着眼,但是我闻到过每一处的味道,我耐心的计划了逃跑的每一步。
终于,某一天我在那岛上运来的淡水里下了一种剧毒,而那毒是我从被我杀掉的一个西域人身上搜来的。那天的岛上混乱不堪,我听见许多人的哀嚎,看见许多人七孔流血,我却感觉不到害怕。
我砸碎了许多的酒桶,点了一把火,然后坐上了事先藏好的木筏。我记得曾有一个新到的孩子站在了我的面前,他那天居然没有喝一滴水。他恳求我带他一起离开……”
“那你……带他离开了吗?”明垣忍不住有些着急的捉住了夜楚云的袖口,问道。
“如果是你,你会带他离开吗?”夜楚云却是反问道。
明垣低下头思索了下,然后点了点。
夜楚云嘴角勾起了一抹笑,然后那笑容转瞬即逝。他冷冷的说道,
“没有。他本就在我的计划之外,那木筏上的食物也仅仅只够我自己逃出那里。我不会拿我的性命去赌,他会不会为了生存而杀了我,而他的警惕焉知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的计划。我也没有杀他,只是看着他站在那一片火海中,面无表情的盯着我……”
夜楚云没有回头,而明垣也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未发一语。
他知道其实夜楚云做的是对的,可是这话就从他嘴里那么轻飘飘的说出来,他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他是那样的尊崇而敬爱他,甚至觉得他不应该有什么污点。
“支撑你的,是仇恨?还是信念?”默默消化了良久,明垣问道。
夜楚云抬头望了望天,“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也许是,也许不是。更多的是想活下来,是向往自由,是不想任人摆布。
因为我始终记得我选择时候的初衷,是我要变成更强的我,而不是成为谁的刀。而回来之后,我要做的,就是要有钱和权势,那样我才能掌控我自己的人生。
外人相传,我虐待奴仆、流连赌坊、眠宿青楼、杀人斗殴……伪善、邪恶、狠辣、阴险,我做的桩桩件件,都是在积蓄,积蓄能有一击毙命的能力去复仇,去摆脱过去的屈辱。”
“所以,你做到了,你经营起了‘云沐官’,你报了仇,你掌握了莫邪宫……”明垣有些呆呆的问道。
“没有。”
夜楚云却是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我没有掌握任何一个。我……始终没有走出那个牢笼,我甚至都没有勇气去提起刀杀了我的‘仇人’……但,就在我那满是污秽的人生里,我遇见了一束最纯白的光,我最爱的那个姑娘……可是……我错过了她……”
明垣沉默了,他看着风卷过夜楚云的高束的头发,发丝凌乱,他的眼神迷离,那张俊美邪魅的脸上此时透着的是一股子说不出的孤寂。
明垣躺在他的身后,由最开始的震惊到最后的悲悯和安心。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喃道,“阿兄,你会一直陪着我,杀进皇城,君临天下吗?”
夜楚云没有回答,因为好像过去这二十年的信念突然迷失了,他只是盲目的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可是那个人却永远不会属于他了。
他不想做一个痴情的人,可是偏偏他又左右不了自己的心。他甚至不知道此后,该何去何从。
良久,夜楚云才缓缓说道,“当皇帝会让你开心吗?若会,我就陪你去。”
……
明垣望着夜楚云离开营帐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阿兄,她就是你错过的那个姑娘,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