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苏年年正在尝试启动庄园主脑。
按照末子姐姐的提醒,苏年年将手放在了控制台上。
这是一座崭新的机械,拥有独特的外壳,上面镌刻着精美而复杂的纹路。
它是一个巨大的电源枢纽,用来传递能量,从而启动庄园主脑。
只见一团幽蓝色的细碎荧光缓慢游走,在黑暗中蜿蜒穿行,时而汇聚,时而涣散,光点渐渐融合变幻,构成一道模糊的人形轮廓,而那道模糊轮廓竟愈发清晰,最终显现出了完整的模样。
那是一个俊美得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男人。
他的五官仿佛上帝最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棱角分明,瞳孔颜色竟是幽深的墨蓝,宛若星河流转其中。纯白睫羽修长卷翘,轻轻抖动间,映着斑驳的光影。
尤为引人注意的是他额间镶嵌的棱形宝石。
那宝石仿佛仿佛流转着世间最纯粹的蓝,晶莹剔透,在黑暗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泛着淡蓝色泽的微卷长发垂至腰间,外穿白色外衣,内搭一件翻领褶皱的丝绸质白衫,深蓝色宝石胸针,衣襟袖口皆缀有金质纽扣,极为华丽贵气。
他的周身萦绕着一圈淡淡的莹光,那莹光凝结如实质,在他身边静静流转,将他衬托得犹如九天降临的神祗,神圣尊崇,不容亵渎。
他缓步踏着虚空朝前行走,脚下波纹荡漾,涟漪扩散。
他在苏年年面前停下,向她伸出手。
苏年年像是被盅惑般情不自禁地向他伸出手,然而却只是像是碰到了虚无缥缈的泡沫,轻飘飘地从指缝间穿了过去。
“我并无实体。”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代号a12,请主人赐名。”
“那就叫…波塞冬吧。”
自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苏年年就无端联想到传说中神秘尊贵的海神——波塞冬,若是海神在世,大抵也是这般模样吧。
波塞冬身量极高,宽肩窄腰,他仅仅是这样站着,就令苏年年有种渺小如蝼蚁的错觉,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在这片狭窄的空间中蔓延,甚至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凝滞。
苏年年仰头望着他,忐忑与期待在心底交织,她的心脏加速泵血,令声线都带着一丝轻颤,“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波塞冬垂下眼睑,淡漠地注视着她,像是高贵神祇正在居高临下地俯瞰芸芸众生,然而……
“多谢主人赐名,我很喜欢。”
外表与话语的巨大差异,使苏年年感到极强的违和感,她斟酌着开口,“嗯……,你不用叫我主人的,叫我年年就可以了。”
“好的,年年小姐。”
“根据身体扫描结果分析,你现在需要进食,请你稍等片刻,我去为你准备晚餐。”
闻言,苏年年微微怔住,波塞冬不是没有实体吗?她正想开口询问,却蓦然发现眼前已没有他的身影。
室内一片黑暗,唯有操作台上闪烁着幽蓝的冷光,像是来自幽冥地狱的鬼火,明明灭灭,摇曳不定。
一个人独自处于陌生的庄园,苏年年虽然不至于害怕到惊慌失措,但仍有些难以遏止的惶惶不安,她想和波塞冬待在一起,起码不要让她孤身一人。
在这个想法的驱使下,苏年年开始在这座庄园中摸索,经过一番观察后,她对这里的奢华程度又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霞光未被迷蒙的黑暗完全湮灭,苏年年尚且可以通过昏暗晦涩的光线观察四周环境,泛着莹润光泽的鹅卵石小道,雕花栏杆上爬满青翠欲滴的藤蔓,郁郁葱葱,一切都极其美好,只是……
没有,到处都没有波塞冬的身影。
苏年年抱膝蹲在操作屋的门口,她不敢待在那个幽暗空寂的房间,却也不敢远离那个房间,怕因此与波塞冬失散。
她只能待在原地,这也许需要很久,但是没关系,苏年年很擅长等待。
人的记忆总是十分奇怪——
它往往能够在某个瞬息间突兀地闪现,并迅速扩展到另一段过往。
就在这个黄昏,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庄园里,那些沉淀在脑海深处模糊遥远的记忆,却分外清晰突兀地翻涌而出。
在小时候,苏年年得过一场大病。
那时候,苏年年最喜欢的就是躺在床上,等待痛苦的折磨过去。她总觉得这样就算熬过了最难捱的日子,等待她的是新生。
然而……
事与愿违。
就像不是每个人都能迎来冗长黑夜后的黎明,她也一样,在短暂的喘息过后,她只能无力地被命运推搡着,摔入更加煎熬的绝望沼泽。
无情的噩耗像是一道闷雷轰然砸落,将她那颗稚嫩的心脏,连同对未来的期冀,劈得四分五裂。
她的父母在车祸中双双遇害。
在父母的葬礼上,她哭得泣不成声,破碎的哽咽不断从喉口迸发,甚至连身体都难以抑制地阵阵痉挛,就像是要把这辈子遭受的所有痛苦通通发泄出来……
她第一次哭得像个孩子。
可就算她有多么不想面对,明天总会来临,生活总要继续。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苏年年就像个没人要的皮球,在推辞婉拒声中被踢来踢去,在不同亲戚家中辗转徘徊,但始终没有哪个地方能够收留她流浪的灵魂,直到……
“年年小姐,晚餐已经备好,请随我一起前往餐厅用餐。”
突兀的声音顿时将她从回忆中拉扯出来,苏年年收敛起所有的遐思,倏然抬首,一眼便撞进他淡漠如冰的眼瞳里。
波塞冬注视着他的小主人。
她微仰着头,纤细的脖颈显得优雅而脆弱,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覆盖出一层阴影,柔软乌黑的发丝随意披散在肩膀两侧。
这是一个柔软的,娇小的,怯弱的Omega,她完美符合对Omega的一切描述,当然,也与所有Omega如出一辙,毫不特殊。
“波塞冬……”
她正在呼唤他,那声音像是糯米糕般绵软,又像是花苞怯生生地在春日的朦朦雨雾里吐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