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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玉采(1 / 1)

若是搁在往常,那人问得如此唐突,安宁定会回他一句:“敢问高人贵姓?”只是恰逢此景此情,安宁却连半个字也没吐出来。

说来那人也奇怪,安宁一句未答,他只当安宁是默认了,侧身对巢皇道:“安宁乃草民故友小女,不幸流落市井,草民一直找寻未得,蒙巢皇大恩,草民这便将安宁带走。”

那人并非恳请,亦非询问,而是陈述,好像并不容巢皇思索答不答应,事情就由他一人决定了。

巢皇显然也不想拂了那人面子,打着哈哈算是应允了。两人一番客套,那人便转身告辞,带走了安宁。

那人也不说话,径直走在前面,轻车熟路。

安宁在后面跟着,直到随那人出了宫门,才恍然大悟:什么故友小女,什么流落市井,说得那么堂而皇之,自己竟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被牵着鼻子走了。

安宁想来,也越发觉得不对劲,自己不能跟着那人就这么走了,可是此刻扭头杀将回去,会否显得太过唐突古怪?

她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在空门口停了下来,那人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也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安宁?”那人仍未开口,说话的,是正巧路过的瞻部皇子,有巢中容。

中容看到安宁,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好不容易有了点缓和的相思病,看来是彻底没治了。

太傅说着安宁,安宁便出现在自己眼前。遥想两个月前,知生皇曾予他书信,信中悲痛陈词,述说安宁病逝后种种,君无戏言,知生皇又岂会骗他?莫非,这真的是太傅为自己请来的歌女安宁?两人同名也就罢了,年纪相仿,相貌一致,就连神态举止都没有出入,世间怎会有这般巧合?

定是中容自己害的相思病,已是病入膏肓,事到如今,都严重到白日做梦了。

中容看着眼前的安宁,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知生皇写信给我,说你……说你病逝了,安宁,是你吗?这两个月你去了哪里?是不是母国出了什么事?你父皇知道你还活着吗?”中容神思敏捷,噼里啪啦问了一大堆问题,只想把心中的疑虑都搞清楚。

“出事?出了太多大事。”安宁心中哂笑,却也不愿多说。

那人见状如此,开口道:“安宁,走了。”

中容再一次惊得瞠目结舌,因为安宁,竟不着一字,跟着那人,从自己面前,走了。中容不禁起疑:那人是谁?

“那人是谁?”这句话也是安宁想问的。不过安宁一路想着心事,一直跟着到了市集,才想起来问问到底谁是谁。

“皇子中容,用鸟血请你进宫那位。”

没想到那人虽气势逼人,性格却如此和顺。

如何才算性格和顺?

安宁要求也不高,有问必答即可。只是这鸟血……安宁环顾周身,眼光落到腰间挂着那一对明晃晃的玄鸟明珠上。

想必那人指的是这明珠吧,这是安宁唯一能联想到,自己身上跟鸟有关的东西。

“你是说玄鸟明珠?相传不是玄鸟之泪所化吗?”

“谣传。”

谣传就谣传吧,他厉害他见多识广,安宁也懒得争辩,只是转念一想,再次停下脚步,问道:“你又是谁?”

“司幽门,玉采。”如此简短的自我介绍,那人答得天经地义,就像说自己是城南张屠户,王家二小子一样。

司幽门,玉采。

安宁思忖着,不对呀,玉采不是那传闻中的九州首富的司幽门门主吗?

名号这么响亮的人,不该头顶玉冕,脚踏玄鸟,手握金票,腰缠珠玉吗?他若出场,不该左右一百二十号侍从铺好一地长毯,撒好漫天鲜花,卑躬屈膝,列队相迎吗?他的财大气粗,他的步履生风,他的红颜粉黛,他的弱水三千,他的嗤之以鼻,他的不屑一顾呢?

不对不对,这与传闻不符,岂止是不符,简直相差千里。

不过千里也好,万里也罢,这全然与自己没什么关系,司幽门是做生意的,门中上上下下都是生意人,自己被这群生意人三番五次“邀请”,难不成已然成为他们的活生意?该不会,是知生老儿雇他们将自己五花大绑回牛贺吧。

一想到知生皇那扭扭捏捏阴阳怪气的模样,脑中不禁浮现外祖父的惨死,母后的含恨而终,还有有莘氏一族的其他人……独独自己逃了出来,可如今,安宁却被司幽门纠缠不清,细细想来,不寒而栗。

安宁几不可见地挪动步子,稍稍与玉采拉开些距离,眼中的警觉呼之欲出:“所以今日你是算准了故意来找我?”

“还不算笨。长略料定你今日会出现在此,否则,区区巢皇,哪里值得本座拨冗相见?”好大的口气,说话之人却是一派云淡风轻,习以为常。

原来,长略当日在盈民楼根本不是志在必得,原来,司幽门兜了这么大个圈子,只是为了让安宁心甘情愿稀里糊涂地自己走进来。

她想着,如果还有机会回到盈民楼,一定好好与马老板分享一番,什么才是做生意,什么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为见巢皇,却是为了见小女子?”她嘴上打趣,内心却是打架。无奈自己确实是逃出来的,就算怕,也不能被这群生意人看出来。

安宁是什么人?

怕也要怕得斗志昂扬,与众不同。

“为了带你走。”

“为什么?”安宁仿佛有些拿捏到玉采说话做事的风格了,简单,直接,粗暴。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敢问玉老板,受何人之托?”安宁觉得再问下去,无疑是一步步证实了自己的推测。

“故去之人。”玉采答得笃定,眼神却飘向远处,好像真的是在回忆很多年前的事情。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从这个男人眼中看到了隐忍于心内的血性,不同于开明的巢皇,更不同于精明的知生皇。

不过下一秒钟,她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无论巢皇与知生皇,均是一代帝王,而玉采,偏偏只是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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