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遥心中惴惴看着谢尘逍在桌前拟定条约,刚才不知道怎么地谢尘逍突然就拂袖而去,镶着金边细线的广袖青衫差点挥到安遥脸上。
就连现在也是阴沉着脸,头也不抬地坐在桌前挥毫洒墨。
安遥一脸莫名地想,难道胡诌出来的谎太过拙劣让他起了杀心?还是,刚才盯他太久了?
一般书中反派应该都是不喜常人直视的,看来自己还是要多加小心。
生怕因为美色丢掉小命的安遥将自己的心提了又提,好好敲打了一番。
她这边在耳提面命,谢尘逍心里也并不平静。
刚才被一时的恼意冲昏了头,现在想想觉察出许多不同寻常的地方。
在他听见安遥那句有眼无珠的胡言时,他确信自己正看着她,可回想起来安遥的嘴分明是紧闭着的,自己又怎么会听到她的声音呢?
在排除面前这个善坑蒙拐骗的女子还是个长于腹语身兼多职的卖艺人后,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似乎能听见安遥的心声。
可眼下安遥正站在自己面前,脸上表情明晃晃写着心里正谋划些小九九,他却什么也没有听见。
自己是只能听见她的声音还是其他人都能听见,听见心声的触发条件又是什么?
这些都是需要时间才能探寻的答案,当前只能暂且按下不表。
谢尘逍整理完了思绪,条约也刚好落下最后一笔。
他抬眼对上安遥乖巧收敛的面容,开口道:“契约写完了,你拿去看看。若没有问题,你我就各签字为证。”
安遥像怕被宣纸烫着似地小心翼翼端着纸边,垂眼一行行看。
契约上说,安遥即日起,三日内需上交十金,首月三十金,日后每月五十金,且具体金额可由谢尘逍识情况而改,若没有及时交纳则由谢尘逍处置。
看完后,安遥心中只剩下一个念想:完了,遇见真黑心资本家了。
她的脸色像霜打的茄子,沉默着就要提笔签下了如鬼画符的姓名。
就在笔尖将要触及纸面的一秒,安遥忽然想起书中谢尘逍的身份——谢国公府的庶长子。
当今天下,皇帝年幼太后垂帘听政,太后与谢家老夫人私交甚笃,朝野之上国公府可谓大权在握。
“我可以提一个条件吗?”安遥轻问。
“什么条件?”谢尘逍摩挲着白玉杖上的雕龙盘凤,闻言反问。
“既然我为谢少爷所用,日后商铺如果出了什么问题,能不能求谢少爷的身份庇佑。”安遥揣摩了番措辞称呼,不经意地瞥了眼谢尘逍的脸色。
谢尘逍挑眉,唇角勾起:“我的身份?什么身份?”
安遥以为正是奉承的时机,随即道:“自然仰仗是谢国公府少爷的身份。”
谢尘逍眼里笑意全无,面色不改:“如果我的身份能帮上忙,谢某自当竭力。”
安遥闻言,心中一松。
书中朝代与历史朝代有一共同点,便是商人地位轻贱。虽在新帝上位后开始推崇重商之策,沉疴弊病却不是轻易能改变的,好在有个权倾朝野的谢家可做庇佑。
庆幸之余,安遥心中却划过一丝怪异,她似乎漏了什么信息。
谢尘逍可容不得她杵在自己面前魂游天外,他唤了声安遥道:“留山待会带你去房间,明日清早随我一同进城。”
“和你一起?”安遥诧异。
“有意见?”
安遥连连谄笑:“没有没有,不过方才不是说留山带我去吗?”
谢尘逍静静看着她。
安遥从那张绮丽的脸上读出一个消息:老奴怎么敢置喙少爷做事的?
干笑一声,安遥悻悻随着突然出现的方留山离开。
“慢着。”谢尘逍忽道。
安遥疑惑回头。
却听见谢尘逍低头翻书,眼皮抬也不抬,唇齿微启:“你身上味道实在刺鼻,回去好好洗洗。”
安遥沉默片刻,闷声回了声是。
然后脚步飞快,逃也似地离开了。
谢尘逍听见关门声后抬眼,面上带了几分疑惑。
刚才,他似乎听见安遥在妙语连珠地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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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房间后,安遥憋着一股气将怀中已经蔫巴的决明子丢在床柜上,仰身呈大字状扑在床上,又立即被梆硬的木板撞得龇牙咧嘴。
身上伤口又出来彰显存在感,安遥气闷,觉得自己穿书是倒霉,遇见谢尘逍是倒大霉,搭上这种毒舌神经质的人的船更是倒了血霉。
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般熬了一夜的安遥顶着双熊猫眼起身洗漱出门。
在囫囵吞枣地连吞两大碗白粥后,她打了个饱嗝,趁着谢尘逍还在慢条斯理地用餐时小心地打量起周围一切。
这地方意外的破旧,房间内只放了两张八角桌和几把椅子。
除了看起来颇为精巧的镇纸外,其余再无什么符合国公府少爷身份的物件。
此地地处偏僻,除了谢尘逍所在的正屋外只剩两间客房与竹林另一边的厨房柴房,人也似乎只有谢尘逍与方留山两人。
怪不得同意她开商铺为他揽资金,原来是遇见穷酸少爷了,安遥暗暗嘀咕。
谢尘逍除了摸不清的善变脾性外,似乎并不苛于规矩。
早饭就是安遥、谢尘逍、方留山三人同在一张桌上吃的。
不过方留山比饿极了的安遥还离谱,不过数秒就吃完又藏到隐秘地方了,只留下安遥和谢尘逍两人。
谢尘逍今天换了身素白的外衫,热气上升轻轻蒙上那双凤眼。他似乎眼睛特别敏感,不过热气熏了一会儿,眼角已然湿润泛红。
一双欲蹙不蹙的眉眼,水汽中又浓墨重彩似地描了一笔,眼波流转间有种让人目眩神迷的靡艳。
安遥偏过头,轻咳两声:“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谢尘逍慢条斯理地收好帕子,斜睨了安遥一眼:“现在。”
说着撑起白玉杖起身,留给安遥一个背影。
安遥问方留山借了两顶帏帽,一顶给谢尘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