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应声而开。
无数爬虫争先拥后从门内挤出,齐齐探出触角,似有所感应,朝着魏兰卿的位置移动。
魏兰卿背对着地门,离它只有十步远。
祝锦在门开的那刻人就不好了。
这些虫子,可比昨晚上那些还要大,还要恐怖。
油亮的花色背甲坚硬如石头,腹部为白褐色,爬行之间能看见里面生长的脏器跟随涌动挤压。身体呈长节状生长,足腹上附着密实的尖毛刺,应该是眼睛的位置却空空如也,只留下两处浅浅的凹陷。口器巨大无比,约为身体的一半,在触角探索的同时口器不断发出尖锐的鸣叫,在空荡的塔层间不停回荡。
“你肯定想知道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魏兰卿一步步朝祝锦走来,身后的蛊虫紧紧跟随着他的步子,“医家竟然出了个天生玩蛊的料子,真是有趣的紧。”
他叹了口气:“可惜了,不知你家那些人知道了该怎么想。”
魏兰卿走的不紧不慢,身后的蛊虫也似乎在学着他,不紧不慢跟着,始终保持在他身后一段距离。
“会了杀你,还是留你?”
黑色的面具低到她面前,祝锦跟一双戏谑的眸子对上,从眸子的倒影里看清自己惨白的脸。
她可不知道她天生适合被虫子咬。
祝锦深知自己在眼前的世界里活着没有任何优势。在她那个世界,虫子就是虫子,最不讨喜地位也最低微。往深处说,因为没有哺乳动物那样可爱的外表和亲人的灵智,活着只顾生存繁殖,不近人情,自有一套被人类社会所接纳的生存体系,被大多数人所讨厌。
但为何在这里,这些蛇虫仿佛开了灵智,懂得人话。
她看着跟随魏兰卿脚步停下的虫子,躺在地上晃着腿,露出柔软的腹部,微微怔神。
它们甚至知道...讨好?
“知道你被咬了,那些伤口去哪了吗?”
祝锦摇摇头。
但她猜测,应该跟她的血液有关。
魏兰卿却没继续说,而是问道:“你可知何为蛊?蛊家拿何炼蛊?蛊为何对他们言听计从?”
身后的蛊虫突然变了队形,一个接一个往上叠,在魏兰卿往后坐的那刻形成了一把一人高的椅子,被晾在一旁多时的青什此刻也爬了过去,顶着魏兰卿撑脸的手肘一动不动。
“谅你也不知,”他稳稳端坐,自问自答地开口,“简单来说,把一群人关在一处密闭的空间里,不给吃食,不给水,他们想活着,会怎么办?”
祝锦心想,会互相残杀。
“为了活着,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吃人,喝人。
“谁能活到最后?”
最强的那个。
魏兰卿说:“这就是蛊。蛊即是人,人即是蛊,万物皆可成蛊。你现在所看见的这些蛊虫,它们每一只,都曾是剩到最后的那个,每个人亦是如此。
所有人都可以养蛊,但并非所有人都会养蛊。我刚才说了,万物可成蛊,而能拿来作蛊的活物,身上必须有七宗罪,贪婪,暴食,愤怒,嫉妒,色|欲,傲慢,懒惰。这其一就是贪婪,血肉对于蛊来说本就是美味,而你的血对于它们来说似有致命吸引力,这倒是让我非常意外。
养蛊之人为了养蛊,把它们关着的同时,须要定时拿自己的血饲养,好让它们乖乖听话。表面上这些蛊对他们言听计从,实际上是反过来利用了他们的心理,好实现自己对血的贪欲。而这贪欲是越积越多,一旦血少了蛊不满意,它们会想尽办法榨干你然后寻找下一个目标。
被丢进这窟里的人不少,几乎没有人能活着出去,无一例外全被蛊虫吸干了血。
可那昨晚为何它们没有将你吸成人干?”
隔着些许距离,坐着的魏兰卿仍旧高出祝锦不少,居高临下地凝视她。
祝锦回看他,女孩的声调似是不确定:“还是贪婪?”
“不错,”魏兰卿勾了勾嘴角,“人们不知道蛊虫其实非常聪明,将贪婪也把控得十分。好东西在你面前,你是为这一下吃饱肚子,还是为以后日日都能如此?你懂得,它们自然也懂得,见好就收,放长线钓大鱼。
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些没有活着出去的人,全都是被吓死的。你昨晚被咬时,可曾见过什么吓人的画面?”
祝锦想了想,摇摇头。
昨晚她以为自己快要死掉时,除了看见爷爷奶奶外,并未见有什么吓人的画面。
“你倒是不一般了。”
数年前,他被扔在这被啃咬时,可是被这蛊虫害得不轻,差点就这么死了。
女孩娇滴滴嘟囔:“爹爹不也是吗?”
她可记得很清楚,刚刚那位阿九姑娘,可是不小心透露了,这疯子也是从这窟里活着出去的,要论不一般,他还是首位。
被祝锦一双清亮丝毫不见俱意的黑眸盯着,从他把她从窟里抱起那刻,魏兰卿便知,这祝家三小姐,绝非蠢类。
他站起,指为刃,将手掌割出一道口子,血液争相顺着他的指缝和手背往下流,蛊虫落地,张大口器抢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甘露。
祝锦头皮发麻。
刚刚那番话,祝锦本已对蛊虫改观,至少不能拿之前的有色眼镜看待它们了。但此刻这些蛊虫不停攀附推攘彼此只为争夺那点血液,居然开始肆咬起来。
抢到食物的蛊虫在进食后,油亮的背甲竟然从中生生裂开,发出嘎吱脆响,褪去的甲壳下又生出了一层,肉眼可见它们变大了不少。
魏兰卿收住手,朝祝锦问:“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