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有一百个脑袋的怪物本能感到了“惧怕”。 在眼前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少年身上,在那双银色的,皎净的眼睛的注视下。 它无所遁形,无法行动。 这场交锋结束得太快太快,只在须臾,已经做好援护准备、时刻出手的修普诺斯竟没有反应过来,语气也带上几分迟疑。 “它......” “我在塔尔塔洛斯学会的......本领。”塔纳托斯斟酌片刻,才找到了合适的词汇形容,“运用力量,造成威慑。” 虽然运用的是他身为天使的力量,那双眼睛自带的力量。 “原来如此。” 修普诺斯眨眨眼,唇边浮现了然的笑。 他从后面伸出手,圈住双生弟弟的后颈,将重量全部搭在了对方身上,脑袋也重新搁回了他的肩头,“小塔现在好厉害。” 塔纳托斯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到那道落在颈侧的晦涩目光。 “但是,我还是很讨厌塔尔塔洛斯。”他说。 让他们不得不分开的塔尔塔洛斯。 “......嗯。” 不知道如何回答,塔纳托斯只好很轻地应了声。 “先处理这只怪物。” 他还是没把之前有过的、邀请修普诺斯一起前拜访的念头说出来。 震慑是有时效的,他更倾向速战速决,降服怪物之后再说那些亲昵到总让他产生无所适从感的话。 稍加犹豫,他接着开口补充:“我现在已经回来了。” 而且就在这里。 ——所以,是要他先把芥蒂暂时放下来,优先考虑完成他们这次出来的任务吗? 修普诺斯闷闷地笑,胸腔极小幅度地颤动,没有马上开口答应,而是呢喃着去喊弟弟的名字。 他都知道的。 只是知道远不代表理解,甚至谅解。 “算啦。” 良久,修普诺斯叹息一声,“反正小塔笨笨的,我这次就姑且原谅小塔好了。” ......? 塔纳托斯蹙眉,刚要反驳,四周剧烈震动起来。 被震慑的兽、提丰所生的怪物摇晃着挣脱了无形的束缚,摇晃着站起来,张开獠牙闪烁的巨口从一百个脑袋上一齐张开,扑向那两个在它眼中格外渺小的目标。 莫名行动被限制的不悦,被无视的愤怒,还有不自量力的,对它领地的冒犯。 它野蛮、无章法的攻击降落前,修普诺斯便已经迅速环住弟弟的腰,揽着他,毫发无损地将其带到了安全的落脚点。 单从神职来看,修普诺斯不是擅长战斗的神,但世上恐怕没有多少存在能轻而易举地抵抗睡眠。 并且,作为睡眠之前,他首先是夜之女神倪克斯孕育了许久,在襁褓中比其他兄弟汲取了更多力量的儿子,第二代的神。 修普诺斯同样被打扰了。 在遭到打扰前,他心中便已经有不虞潜藏。 怪物的一百个头同时变得昏沉,它的目光不再如同灯炬般闪亮,步履也迟钝起来。 一切都在变重,一切都在变暗。 它所有的大脑都无法弄清楚这股疲惫和倦意的由来,对抗的同时,又忍不住因那种过分安谧,如同在襁褓中的惬意和放松沉迷。 它迟钝地停住了。 然而神的不快才刚刚开始倾泻。 昏昏然之中,它的脑袋一个接着一个被砸到了地上,深深镶嵌入坚硬的岩壁,激起无数碎石尘土。 怪物无法生出任何反抗的意志。 在它的一些脑袋即将被砍下来之前,塔纳托斯动手制止了自己的兄弟。 理由是这样做它的威慑力会下降。 “它身上还有伤。” 银发银眼的少年在怪物的某个脑袋前停住,蹲下身,以一种严谨的态度掀开它耷拉的、过分沉重的眼皮,试图判断它的健康情况,“本来,遇到我们之前,他就已经很虚弱了。” 修普诺斯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 “好吧——好吧,那我们就这样它带回去好了。” 他松开方才还紧紧攥在一起的拳头,同样蹲下来,“要不要再把它变小一点?” “我觉得还是先做个清洁会比较好,它有点脏。” 怪物身上有不少伤痕和干掉的血迹,最大的伤在右腿处,已经开始溃烂了。 修普诺斯不太能接受它这个样子在他们的宫殿外面活动,“这里有水声,应该能找到暗河。” “应该先给它治疗。” 塔纳托斯反驳了他的观点。站起来,去观察怪物皮肉外翻,几乎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右腿伤口,从外面看到满是裂痕,镶进了不少破碎鳞片,还卷着一些肉的大腿骨。 “小塔,我们不会治疗。”修普诺斯提醒他,“破坏才是我们比较擅长的。” “它就自己会好转,怪物的生命力都很顽强。” “我知道。” 塔纳托斯说。 他又不笨。 “这样一来,他的这条腿会和其它的逊色。” 何况愈合要很长时间。冥土大门的看守,绝对不可以跛着一条前腿。 “那怎么办呢——要联系埃忒耳或者赫墨拉他们吗?他们肯定乐意提供帮助,但这里距离奥林匹斯山也很远。” 修普诺斯开始认真思考解决眼下难题的办法。 当然,提议归提议,他实际上没有丁点准备付诸实践的意思。 “我可以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