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多利俄斯人的误会不是巧合。 库最科斯得罪了神,才会那则闪烁其词的预言,那场风暴,那场大雾,以及沙滩上一边倒的屠杀。 伊德蒙推测,沙利叶正是及时阻止了这场误会,遭到众神怪罪。 神要惩罚凡人对自己的不敬,有一千、一万种方式。 为什么偏偏是最恶意、最刻意的那一种? 伊阿宋原本打算把其他伴召集起来,一次性说清楚,让大家各自决定。 他是船长,他的确可以代表阿尔戈号上的所有人做决定,但他不能。 可他又担心那种公开的形式会触怒众神——虽说神未必会那么无聊,时刻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注意说的每一句话,但……万一呢? 伊阿宋这找理找得很格外辛苦,恨不得自己能把那些废话说得再长一些,长到让任何存在都失去兴趣才好。 要不是因为后面提到了正事,恐怕不等找到金羊毛,他就可能被忍无可忍的其他伴丢到海里清醒。 可以说他谨慎,也可以骂他胆小,斥责他没有直呼神名的勇气,连伴在接来会遭遇的危机都描述得含糊,只能用暗示让其他人意识到谁会降怒。 他们会踏上旅途,去寻找金羊毛,是神的旨意。 高高在上的后赫拉特地化身为妇人,降她的指引,又令雅典娜则持了阿尔戈号的建造。 但在这一艘船上。 在他的船上。 和他们一起冒险的,并非安排、宰他们命运的众神。 是来自极远的森林,寡言,沉默,又意外挚,令有人都无比信赖的沙利叶。 在“想让伴安然无恙”这件事上。 他自认不会比任何人逊色。 旅程的最初,沙利叶和赫拉克勒斯利用他进行了一场光明正大的阳谋,让他们被利姆诺斯的女人追得仓皇逃窜。 伊阿宋现在还记得来自许普皮勒的那道怨恨、憎恶的目光。 那时他那时作为船长远不够合格,也不算的做好了冒险的准备,所以,并非赫拉克勒斯或沙利叶的问题。 阻止他险些杀死善待他们、对他们异常友好的王的是沙利叶。 被迫阿密科斯进行拳斗,沉默接受他所有的安排,拼尽全力,替他们扫尾的也是沙利叶。 那张弓承受不住拉力,崩毁的瞬间,木刺深深扎进银发青年的手指,但到最后,沙利叶都没有提自己受伤的事。 以及,射杀哈耳皮埃,特地替他解围的那一箭。 神并非总是对的。 因为又一个刻意,突然,又注定的意外,他们相继失去了伊德蒙,仄忒斯和卡拉伊斯。 他不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再因为一个荒谬,甚至是可笑的“错误”,放弃另外一名伴。 那不应该是沙利叶的命运。 伊阿宋想过以后。 阿尔戈号带着金羊毛顺利返航,他们成为英雄,又各自回归原本的身份。 在将来的将来,他们或许垂垂矣,不再意气风发,又或许泯然众人,庸碌无为。 机缘巧合。 再谈起某一段旅途。 再回忆起那段令人难忘的冒险。 一定会不约而,说到船上的猎人。 看到弓箭,看到在头顶盘旋的苍鹰,甚至是某一个夜晚的淡银色的月亮,就会联想到的,自、随心的猎人。 哪怕没有谁知道他在离开阿尔戈号后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再遇见他。 但提起“沙利叶”这个名字,应该都是带着某种感慨、甚至是羡慕的。 而不是,沉默。 以及难言的复杂和遗憾。 “那么,伊阿宋,你打算做什么?”提费斯勉强从惊骇中回神。 他没有多少犹豫,就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我想赌一把。” 伊阿宋看着他,好像在自己的眼睛里看到了疯狂。 赌上他自己,赌上阿尔戈号……甚至是其他的伴。 “那也赌上我的份吧。” 提费斯说,态度可以称得上轻描淡写,“冲向那块岩石的时候,你和其他人不是也赌了我吗?” “……那明明是相信你的经验!”伊阿宋先是错愕,随即,大声反驳了他。 甲板上,塔纳托斯此一无所知。 他正在挡在阿尔忒弥斯的鹰,还有那个用来装鸽子的木笼之间。 笼子里还有一些鸽子,其他人一致决定,晚上将它们全部烤熟。 船舱里还有几扇羊和牛的干肉,昨也还剩了一些鱼。 单纯从可以提供的肉的重量,这些鸽子没有任何优势。 它们的优势在于,它们是活的,新鲜的禽鸟。 前提是这只鹰不会监守自盗,悄悄用爪子——当然也可能是喙,弄开用以锁门的木楔,钻进笼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