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今日沈氏体谅卓茹钰舟车劳顿，心神恍惚，因此进了山门让她先带着素喜和临欢自行去休憩：“卓卓你若是还有身体上的不舒适，就找位小师傅带你去寺中的药师看看......”
沈氏拉着卓茹钰的手，絮絮叨叨地嘱咐着，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知道了，阿娘。”卓茹钰乖乖应下。
其实她深知自己身体没什么毛病，只不过是一时惊悸罢了。
只是面对这庄严肃穆的古寺，不知怎得她心中仍是揣揣不安，害怕眼前一切只是黄粱一梦，更害怕会被别人看穿皮囊下的鸠占鹊巢，所以她也不想拜见智渊大师。
卓茹钰微笑着目送沈氏远行，转身却敛了笑容。
现已经五月中旬了，山下的桃李花早已在风雨摧残中零落成泥好几回了，枝上甚至已经开始坠满青涩的果实，但这古寺的梨花却刚开始盛开。偶有微风裹挟着洁白细碎的梨花片儿扑面而来，与记忆中的最后一幕重叠，却大有不同。
卓茹钰站在原地，只觉暗香环绕，与那凉彻心扉的雪截然不同。她心生欢喜，便想要多看看。
素喜和临欢站在后面，觉得她家姑娘今日格外得古怪——突然多了几分不符合年龄的阴郁和沧桑？不过她家姑娘做什么，她们跟着就是。
她俩给了那位在旁边等着引路的小沙弥两块米花糖，就先打发了他。
主仆三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角落欣赏着漫天飞舞的梨花。
直到日头慢慢移动，照进了这个偏僻的角落，卓茹钰才有了动静。
她回过头就看见了她的两个小侍女百无聊赖地一个看天，一个看地，眼神清澈，主打一个陪伴。
卓茹钰眼底泛起笑意，心中宽慰。幸好她的侍女从始至终都会陪着她，也幸好她死而复生到十七岁半时。那样临欢......临欢也许不会死。
她们三个慢悠悠地朝寺院后面的禅房走去，路过了不少香烟缭绕的殿堂。
临欢生性活泼，纵使来过多次，依然想要去求签，又记挂着她家小姐要去休息不好讲出来。只是她不说，卓茹钰心存逗弄之意，故意忽视她眼巴巴的渴求，径直向着后院走去。
临欢走一步向旁边热闹的人群看一眼，走一步看一眼，甚至没能看见前面铺满青苔的石阶，差点滑倒。
卓茹钰停下脚步，脸色一沉，转过头，佯装有些生气质问道：“临欢，今日你怎生如此心神不宁，做事毛毛躁躁的？”
临欢小孩子心性，看着自家姑娘虎着脸，心中忐忑却也不惧怕，只磕磕绊绊地说想要去求签，又补充道：“奴婢知道姑娘您身体不好，咱们得赶快过去。只是等姑娘您歇下了，奴婢能不能来.....来求个签？不过不求也是没关系的。”
她的头慢慢低下去，声音也越来越低，到最后声若蚊蝇，兀自埋着头。
卓茹钰既好笑又心酸。
临欢和素喜不一样，是后头买进府的。她家中兄弟姐妹多，养不活这么多小孩，父母就将她和另外两个姐姐发卖了。但是由于卖的时候年龄大了些，所以在人牙子手中辗转滞留了许久才被卓府买走。因此吃了很多苦，她就总有些畏手畏脚，害怕被再次发卖。
“那你现在就去吧。”
没想到临欢听见了，“扑通”一声就跪下去了，快到连卓茹钰想要拉一把都没来得及。她匍匐在地上，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苦苦哀求道：“姑娘，您别不要我。”
卓茹钰更加心生愧疚——上一世临欢临死之前也是这样说的。她赶紧拉起临欢，解释道：“我何时说过不要你，只是想让你和素喜去瞧瞧，也都各自求个签。反正此处去后院又不远，我自己回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