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配合地点头,“是。”无论什么事情,都有逻辑。逻辑闭环,才说得通畅。
“那么——”叶梦梦拉长了音调,微微侧过脸来,“孟家的公子和千金,为什么会跟宋焰念同一所高中?”
孟宴臣想也不想地开口:“因为——”
才说了两个字就戛然而止,他看向似笑非笑的叶梦梦,表情震惊又茫然。
他说不出理由,信誓旦旦的开口,却在开头就卡住。
孟家不是白手起家,而是祖上就阔,要知道,孟怀瑾和付闻樱可是门当户对的豪门联姻。他们年轻时的教育环境就已经与普通人阶级脱离,到了下一代,只会投入更多、提供更好的条件。
海外留学,国际寄宿,私立贵族才是常态,而和普通学生一样去念公立学校,根本不合常理。
叶梦梦亦在此时插/口道:“而且宋焰是个混混,抽烟喝酒打架泡吧无一不通。孟先生,您也是从小学一路念上来的,不会不晓得这样一个常识吧?义务教育只到初中为止,高中都是考上去的尖子生。”
绝大多数情况下,高中不会有混混,成绩和名声会影响招生,他们看重好学生,看重升学率和平均分,过分的混混除非家里特别有背景,否则只有被开除。
这也是为什么说,高中只有学习不好的同学,没有拉帮结派的混混。更别提一些重点高中还会分重点班、实验班和普通班。
公立学校考上去的,基本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都在卷,卷成绩、卷未来,卷通往大学的那张门票。
没钱没背景,想改变命运,就只剩学习这条路。
“又没背景又没成绩还抽烟打架的混混,却能跟大集团的千金一个学校一个班,还是同桌。”叶梦梦讽刺一笑,“都说阶级壁垒如天堑难以跨越,就这?”
孟宴臣一个字也反驳不了。
说孟家有钱吧,两个孩子跟宋焰一个学校,说孟家没钱吧,分分钟就能送孩子出国深造,许沁更是直接留学十年,花费何止千万。
他紧紧抓着围栏,从此刻开始怀疑人生。
“……也许,”他想找补,可却迟迟“也许”不出来。
叶梦梦替他说了,“也许只是巧合?行。您妹妹和宋焰分开几年?”
孟宴臣的思维正逐渐陷入混乱,此时就像是木偶被人控制着,问什么,答什么。
他说,“十年,妈妈送她出国留学十年,几个月前才回来。”
“宋焰在消防站几年?”
“七年。”
“消防七年,复读一年,还剩几年?”
“两年。”
“这两年宋焰在干什么?”
“当兵。”
还不是普通的兵。
“孟宴臣,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在两年内完成从新兵到特种兵的训练和蜕变,还能出任务、立功、提干的?你在做梦吗?”
叶梦梦持续输出,“一个混混,复读一年就能考上最好的军校,他是比你聪明还是比你条件好,请得起名师辅导啊?”
“不说军校多难考,也不说军校不收复读生,单就政审——”
“还有你妹妹,医学专业,留学回来却不经规培、不熬住院医,直升主治医师,这是草菅人命你知道吗!”
“你妈妈付女士,招兵体检都是在部队医院做的,她什么背景啊?能渗透部队,染指国家军事力量?你们孟家想干什么?造反吗?”
“翟淼她爸也不简单啊,一个木匠,连你妈妈的暗中交易都能知道,谁告诉他的?难道是你妈妈做完坏事拿着大喇叭在大街上喊:是我做了手脚卡宋焰的军校体检?”
最后叶梦梦轻嗤一声,“你们这儿的逻辑可真牛逼,不比我那边差。”
而孟宴臣被她一句接一句砸过来,整个人都懵了,几十年来的世界观被粉碎,精神正在急剧动荡,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站在那儿,一脸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梦梦笑他,“当时翟淼也是这个表情,我问她宋焰体检被卡的事,是谁告诉她是付闻樱干的,她就像你现在这样,茫然无措。”
孟宴臣没有回应她,强烈的精神动荡让他有些难受,他粗缓地喘着气,低下头用拳头撑着。
他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即使内里支离破碎,展露出来的也只是寥寥,他习惯忍耐收敛,而不是向外发泄。
他需要一点时间冷静地崩坏,然后重塑。
冷冽的江风一次又一次的吹过,从那之后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孟宴臣才略微平静下来。
他完全相信了叶梦梦的话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宋焰和孟家的过往恩怨,确实是逻辑不通,有违常理。
至于叶梦梦说的——这代表令他痛苦无望的经历和生命全都是虚假的,是人为写就、控制的,他是真正意义上的提线木偶。
单就孟家这个牢笼就几乎让他喘不过气,而她现在告诉他,他所在的世界是一个更大的牢笼,而世界里的所有人都是没有自主意识的木偶。
不,不是没有自主意识,而是连自主意识,都是被掌控设计好的。
而且这个世界设计得并不精密,却依然能够运转。
他以前看相关爱好者讨论什么低维,高维,只是一笑而过,而当他被引导勘破这个秘密的时候,冲破了桎梏的禁忌,更大的绝望和痛苦向他压迫而来。
沉重的呼吸融进风里,孟宴臣持续发着冷汗,他内心冷然,而身上却热意翻滚,偏偏又与寒凉的江风对冲,思维混乱,精神破碎,大脑持续阵痛。
他怀疑世界,继而怀疑自己,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他深深吸气,重重吐出,看不见摸不着的气体却让胸腔感受到了宛如重击般的钝痛。
痛苦和无力让孟宴臣咬紧了后槽牙,正是这时,忽然有一抹温柔的触感覆上了手背。
偏头抬眸,是叶梦梦搭上了他青筋暴起的手背,轻声俯问:“怪我吗?”
孟宴臣摇头,“你没做错什么,是我一时接受不了。”
他高大的身体在围栏前无力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