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想前方拐弯处忽然冲出来一个小童,好似没有看路,直直撞向隋霜,可在仅差两尺的距离,忽然被一双手给提了起来。
徐宁妄将小孩放到一边,那孩子一句话没说,好似被这乌泱泱一大群人吓到,又一溜烟儿又跑了。
县令赶忙过来赔不是:“哎,下官管教不力,这小童顽劣,差点冲撞了大人。”他这么说着,又去瞄徐宁妄:“隋大人身边当真是卧虎藏龙,不知这位义士应当如何称呼啊。”
隋霜默默看了一眼徐宁妄,徐宁妄当场表演了一个眼含热泪,将落未落。
他一只手抓住另一只手的手腕,被抓着的那只摊开,刚刚拎那个小孩的时候,小孩儿挣扎,在他手心浅浅划拉了一道儿。
徐宁妄那么大个个子偏偏畏畏缩缩地往隋霜身前儿凑,软着嗓子说:“娘子姐姐,痛痛,吹吹。”
隋霜从下到上托住徐宁妄的手,转头万般无奈的对卢县令说:“抱歉,家夫脑子不太灵光,让您见笑了。”
说着便不再管卢县令如何震惊,一扭身,低头作出要吹的样子,正对上徐宁妄那双万分清醒的眼睛。
他戏谑的冲她比口型,说,娘子姐姐,吹啊。
隋霜托着他的手一下子扣紧了,然后他们俩的手背就一起开始疼。
她咬牙往这人手心吹了一下,这个混蛋现在倒是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傻子身份了,这哪里是随机应变搪塞县令,分明是为这些天更苦的药报仇。
隋霜吹完就又恢复原先的姿态,和县令一起进了卢府。
故而没看到徐宁妄落跟在她的身后,一双耳朵尖儿红红的,想把那只吹过的手往衣服上蹭蹭,却又顿住,慢慢拢了手指。
好像把那一口清风,一点一点攥在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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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卢府之中,卢县令设宴款待,酒足饭饱。
待其他的官吏散去,卢县令才笑呵呵地说:“我是丁酉年的举人,当时恰逢隋香主持科举,真是荣幸之至。下官不才,自然算不上是隋丞相的门生,可是隋相光风霁月,能恰逢其主持考试,也是荣幸之至,与有荣焉啊。”
隋霜不紧不慢的押了一口茶,说:“县令谦虚了,您能把这乌县治理的井井有条,应是大才才是。我一女儿家,得圣上垂怜,山高路远来此一遭,您若是我父亲的门生,我不是也有了个依仗不是?到时候定要回家同父亲说说,他的门生是如何的有才呢。”
官场如战场,没有了真刀真枪,可是话里话外的机锋却是打了不少。
这老东西一上来将自身放的极低,后又是奉承到她父亲头上,表面是要攀上丞相的关系,以便以后高升。
隋霜就顺着他说,先是以女子身份自言艰难,又表明了你给我在这里提供便利,我回去以后可以让我爹升你的官。
倒要看看,这个老狐狸是在耍什么名堂。
果然,她这话说完,卢县令一张老脸都笑开了花,他连说了三声好,又赶紧传唤人:“哎,您这样下官怎得好意思呢。只能使尽了我这把老骨头,来让您不虚此行啊。”
随着县令的传唤,从内厅走出了整整十五个男人,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极好的样貌极清凉的衣着,一齐站定后,躬身行礼,喊了一声:“见过隋大人。”
隋霜面上不动声色,一口茶在嘴里滚了两滚才咽下去,好歹没呛着。
她是两辈子都没见过如此的阵仗。
“我看您这位……”县令表现得非常替隋霜着想,看了看一旁的徐宁妄,当着他的面说,“您看看,挑几个可心儿的替他伺候伺候您也好啊。”
隋霜无视了暗暗给她飚眼刀子的徐宁妄,眼睛一弯,勉为其难地应承下来:“那我就挑那个吧。”
她指了指最边上的黄衣男子。
县令看她这样更是开怀,将他们往准备好的客房送,到了门口又询问是不是要给徐宁妄单独安排一下。
隋霜拒绝,说:“一起吧。”
而后在县令您玩的真大和您真厉害来回转换的眼神中,关上了房门。
这门吱呀一关,吓得那个黄衣男子一个哆嗦。
隋霜刚想开口,旁边的徐宁妄就忽然上前来,拉住了她,表面恭顺,实际咬牙切齿的说:“娘子姐姐,他进来干嘛呀?你不是只要我一个人的么。”
隋霜甩了甩他暗暗使劲的手,非常敷衍地安抚道:“乖。”
而后走到了黄衣男子身前,捏住他手肘的关节转弯处,微微使了一点力气,那黄衣男子就痛呼出声。
隋霜冷声询问:“我听闻训练你们这种人,为了防止打得皮开肉绽遭主人嫌弃,便拿滚烫的细细银针往关节处扎,这样虽然看不出痕迹,但是只要一压,就剧疼难忍。”
她慢悠悠地说:“不过这是训练新奴的方法,怎么,卢大人竟然如此怠慢,指了几个还没训好的废物搪塞我么?”
黄衣男子连忙否认:“不是的,不是的。求您恕罪。”
他砰得一声跪下,忽然痛哭出声:“我根本就不是豢养的奴隶,是乌县的百姓。求钦差大人做主,我们乌县的百姓,快活不下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