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再次变换，昭鸢却无心看下去了。她忽然意识到，人没了就是没了。活着的人要活着，沉湎于过去只会和现实分离。
更何况这个幻境根本意识不到她原本的记忆是残缺的。连她自己都是在娘亲死后才恍然惊觉，这些年娘亲一直在吃药，之前买不起蜜枣时，娘亲总是流着泪才能喝完。只有所有的记忆合在一起，才是真实而非记忆。这个阵，究竟是想重复真实的记忆，还是打造一个虚假的真实？
昭鸢闭上眼，便隐隐约约听到了鬼叫声。她侧耳听了一段时间，确定鬼叫声比刚才有规律。是分合吗？她直觉是这样觉得。
她记下了声音的规律，合着鬼叫同时喊了一遍“阿鸢”。没变化。
昭鸢依旧闭着眼，想了想，和鬼叫又合着同时喊了一遍，只不过这次她喊的是娘亲。依旧没变化。她和鬼叫按规律错落着喊了一次——
“阿鸢……”“娘亲。”“阿鸢……”“娘亲。”“阿鸢……”“娘亲……”
不知多少次后，昭鸢的耳边突然静下来，等她睁开眼，身边迷雾消失，而她已经不在阵中，身在一片黑暗之中了。
昭鸢这次真的迷茫了。她不会被拐了吧？想起那个身冒黑气的人，她忽然觉得上界太可怕了，吓人。
“师妹。”行辞的声音出现。
昭鸢抬起头，看见行辞和他发光的剑。
“师兄。”昭鸢借着剑光，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牢房，除了光线可以照到的地方，其他地方都是黑的。
“嗯。”行辞打开房门，见昭鸢没哭，大大的眼睛还是很亮，觉得这件事出乎他的意料，“今日的事，是夏师叔出格了，师父会教训他，不会让你受委屈。”虽然话说的体贴，但昭鸢没从他脸上看出几分真诚。
昭鸢不说话，默默地跟着他出了牢门。这位师兄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君子。他既然知道那位夏师叔设的陷阱，那现在就一定别有目的。
“你既然来了山牢，就顺便参观一下吧。”行辞在前面领着路，突然停下脚步。
昭鸢险些一头撞上去。行辞的剑突然向左侧的某个牢笼照去。
“小师弟，还不放我出去吗？”一个阴恻恻的女声从一侧的牢内传来。昭鸢吓得又是一哆嗦。
行辞没理她，继续介绍道：“这是一个叛出宗门的弟子，并且对上界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女子却愤怒了，高声喊着行辞的名字，身体却纹丝不动。昭鸢亲眼看见女子没有移动，皮肉却龟裂开，甚至血水滴到了地上。她看见这一幕，有些生理不适。
“看到了吗，这就是下场。”行辞不为所动，把剑光收回来。刺耳的尖叫声瞬间消失。昭鸢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背后是细密的冷汗。行辞没错过昭鸢一瞬间的恐惧，微微一笑，带着她离开了山牢。
“她是谁？”昭鸢眼底出现警惕，看着行辞的背影，低声询问。她凭借着自己多年的看话本经验，嗅到其中的不寻常。
“一个耻辱。”行辞没有说，走到阳光下，收了剑，回头，对她一笑，“走吧，去膳堂。”他笑得很灿烂，但昭鸢现在一点欣赏美男的想法都没有。
你还吃得下饭啊。昭鸢跟在他背后，腹诽道。这师兄太黑心了。
行辞似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仍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修士可以辟谷，但你不是。”
昭鸢没有任何理由反驳。
膳堂内。
人确实不多，昭鸢粗略估计一下，只有几十个人。但膳堂装横精美，能极大提高人的食欲感，加之自己确实感觉到饿，昭鸢立刻坐下吃饭。
“我简单讲一下你这一段时间的安排。”行辞见昭鸢开始吃后，从抽出一张纸，抖开，“我看看啊……昭鸢，十五，没有接触过修炼知识……今年下半年入学，学费……”
昭鸢听到“学费”两个字，觉得饭不香了。
“关于这四年里的一切费用，你不用担心，在学院由学院出，在宗门由宗门负责，咳，”行辞似是想起什么，神情有些奇怪，“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很有天赋的修士因为没钱去了学费便宜的学院，收入较高的宗门。”
昭鸢放心了，于是继续吃。她在话本子里见过类似的情节，当时就从心底感谢那些天赋又好又没钱的修士，解决了她最头疼的问题。
“但是四年之内，你要修完六年的课程，或者找到发财路，”行辞慢悠悠地说，好似没看到她停滞的手，“不然你只能被定为‘未肄业’。”
“学业很难吗？”昭鸢盯着他。她在中界没上过学，都是母亲教她识字读书，对于上界学院是什么样子的都无从猜测。
“你这两个月好好在藏书阁读书，就没什么问题。”行辞不急不慌地收起纸，拿出一个折子，递给昭鸢，“这是书单。”
她接过，感觉没什么分量，打开却彻底吃不下饭了。折子只有五张，但正反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小字。
除了《上界通则》《上界的系统性介绍》，还有《上界三百问》《如何在学院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如何快速了解周边环境》这种和上界根本不沾边的书。
昭鸢指着其中一个，求助地看向师兄。
“这是我当年看的书，”行辞扫了一眼，收回目光，“师父选的，有问题？”虽然他当时压根没打开这个折子，昨天才翻了一遍。
“没有。”昭鸢摇头，收起折子。师兄当年肯定没看过。说不定连折子都没打开。
“吃好了吗？接下来去藏书阁。”行辞见手腕闪过一道蓝光后，起身。
昭鸢瞄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意识到已经下午了，于是起身收了饭食，拿起桌子上琉璃瓶装的水，随行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