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踉踉跄跄地走出堂屋的大门,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出来,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泪光,被凛冽的寒风一吹刺痛无比。 她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打开厨屋的门,走进去将门关闭上背靠着厨屋的木门无声哭泣起来,嘴里还默默地念叨着“三儿,娘的三儿”。 王春香不知道要强了一辈子从来没有在谁面前服过软的婆婆自己躲在厨屋里痛哭流涕,丧子之痛让她再也做不到坚强面对。 两个年轻的战士大气都不敢喘,氛围太过于压抑,他们对许连长也有很深的感情,同样难过不已。 “娘,你看我去树林子里捡到了什么!”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满含期待与高兴,是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眼睛又大又圆,跟许开河小的时候很像。 “老三,你个皮小子又跑哪里野去了,早就告诉你不要乱跑,这大冷天的掉哪个沟沟里爬不上来可别怪老娘打断你的腿!” 王春香听到是自家那个淘气包三小子,连忙用衣袖擦了擦脸上残留的泪水,佯装若无其事地走到院子里拧住了小男孩的耳朵。 “哎呀疼疼疼……娘你松手,先看看我弄了什么回来再拧嘛,是鸟蛋,给弟弟吃的。” 小男孩一看他娘是真的要收拾自己,连忙出声求饶,讨好地把藏起来的鸟蛋拿出来放到王春香眼皮子底下。 “我三儿真乖,知道有好东西留给弟弟了,懂事了,呜呜……” 王春香看着儿子懵懂无知的模样,小小年纪知道家里穷,自己跑外面经常捉些野鸡鸟儿回来给家里改善伙食。 再一想到那个死没良心的男人竟然抛下他们娘几个自己走了,连孩子都不养,不禁悲从中来,抱着小男孩瘦弱的小身子哭起来。 “娘,你怎么哭啦,别哭别哭,你不想让我去捡我以后就不去了,别哭别哭。” 小男孩儿还是头一次见母亲哭,还是那么伤心的模样,吓得赶紧伸出小手替王春香擦眼泪。 正在这时一声奶猫似的哭声从睡房里传来,王春香来不及擦眼泪就去抱孩子。 小男孩知道这是小弟醒来必上的节目,假哭嚎啕几声把他娘给唤过去,看着手里的鸟蛋悄悄摸摸地去厨屋里放下。 “奶,你咋在这里,还没到吃饭的点吧。” “奶,你眼睛怎么红彤彤的看起来跟娘一样,像哭过,你们大人怎么这么麻烦,一个个都这么爱哭。” 小男孩见奶奶并没有回应他,也不在意,自己把鸟蛋放下嘴里还念叨个不停。 老太太实在没有心思跟孙子解释,没人明白她心里正在承受着多大的痛苦。新船说 王春香不一会儿抱出来一个一岁多的孩子,那孩子并不像七七那般小脸肉嘟嘟的,看起来很瘦脸上没有多点肉,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两个年轻战士。 许开河透过生字簿的画面第一次看到了自己未曾谋面的小儿子,难过地一下子摊倒在地,他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自责对老母亲和妻儿亏欠太多。 老太太拿出家里面缸里仅存的一点白面,蒸了一锅白面馒头,用笼布打包好颤巍巍地给了前来送信的小战士。 “小同志,家里条件有限,就蒸了这些馒头你们路上吃,别饿着,谢谢你们来给我们送信,多谢了。” 老太太把两个小战士送出家门口,站在那颗老槐树下看着越走越远的身影,心里说不出的悲伤。 以后她不用再一天天地在这大槐树下等三儿归来了,因为她永远都等不到这一天了,三儿抛下她自己先去了。 漫天飘舞的雪花洋洋洒洒纷纷落下,落在老太太的黑色粗布棉袄上,很快将人染成白色。 老太太像座石雕,瞭望着早已经消失不见的人影儿,还是不肯回家。 王春香久等婆婆不回,眼看天色已晚,老许已经牺牲了,婆婆不用再一天天的守在门口等着了。 她把小儿子哄睡,急匆匆地穿上衣服出了大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早已经冻僵的老太太。 老太太从那以后就开始重病卧床,家里人想给她请医生她一律不让,没过多久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她死前留下的一句话就是与三儿的衣冠冢埋在一起,怕她的三儿找不到回家的路。 生死簿里的画面停留在两座新坟上,坟前的土被漫天大雪掩盖,然后与天地合为一体,画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