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今个母亲给我来信了。”龙清清刚提起话头,便见皇上脸色一僵,有些不自然地将目光从自己身上移走,落到案上的奏折上,见他如此心虚的表现,龙清清瞬间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若是知情识趣的,便不该在继续这个话题,但龙清清却装没看懂皇上的意思般,继续道:
“说舅舅犯了事,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听到清清到底说了出来,赵恒叹了一口气,虽仍握着清清的手,但却不敢直视清清那恳求无助的目光,他知清清与舅父关系亲近,可如今,他真的没有办法答应她。
“清清,我——”
没等皇上说出拒绝的话,龙清清忽然挣开皇上紧握的手,然后站起身半蹲到皇上面前,一双澄净明亮的眼睛就那么认真地看着他,然后伸出俏生生白嫩的手指放到了皇上的薄唇上,对他露出一丝苦笑后才慢慢道:
“阿恒是不是以为我要为舅舅求情,让你不顾朝廷律法,对我亲族网开一面。”说到这,龙清清似乎有些哽咽,低下头努力的眨了眨眼睛,才重新扬起头满眼坚定地看着心里有些难受的皇上说道:
“我虽只是个不懂朝堂政务的小女子,但我明白,阿恒你刚登基诸事不易,不能如以前那般随心所欲,即使名分上我只是你的选侍,但你我拜了堂,我在心里便认定你是我的夫君,是我龙清清最亲近最重要之人,别说是我舅舅,就是我亲生父母,我也不会要求你徇私枉法,让你为难,因为,你不仅是我一个人的,更是天下所有百姓的!”
说到这,龙清清将头放在皇上的膝上,过了一会,才继续低声说道:
“阿恒,不必为难,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所以,你尽管放手去做,不必顾忌我的想法,他们既犯了错,便应该承担后果,这些道理我都懂的。”
说到最后,龙清清还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泪,然后忙用袖子擦去,生怕赵恒看见了,嘴上说的大义凛然,可毕竟是亲舅舅,怎么会不难过呢。
见心爱的女人强忍着伤心,红着眼睛还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赵恒顿时心疼的无以复加,他是真的没想到清清会说出如此这番话,看来自己真是狭隘了,往日里小瞧了清清的胸襟,也小瞧了清清对自己的爱意,他明白,清清说的在大公无私,也是因为她爱自己,不忍心自己为难,为了自己,她连自己的家族,自己的舅父都弃之不顾,这份爱,他这辈子都不能辜负了,不然自己真是枉为做人。
“对不起。”赵恒倾身将清清紧紧地搂在怀里,见她默默的趴在自己肩膀上掉眼泪,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裳,却好像烫在了他的心上,手掌在她后背上一下接着一下轻轻地抚着,希望借此能让清清舒服一些。
哭了一场,清清便觉得心里松快多了,见皇上的肩膀那处湿了一大片,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然后起身准备离开,却不料被皇上拉住了手。
见她露出疑惑的神情,赵恒沉默了一会,才干巴巴地道:
“清清,我会保全他的性命,但流放——是免不了的。”
“阿恒,谢谢你。”清清闻言却好似整个人瞬间就放松下来了,然后有些为难的咬了咬下唇,试探的问道:
“我表姐她们,会被卖入教司坊或充入官奴吗?”
听见清清问这个,赵恒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道:
“放心吧,女眷不知情,贬位庶人就是了,那些都是你的亲人,我会安排人照看的。”
“可是那些官员——”
知道清清怕自己被朝廷官员刁难,赵恒便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
“你未免也太过小瞧你的夫君了,没关系的,只是她们日后便要辛苦些了。”
清清摇摇头,“能保住清白与性命便是万幸了,日子苦些没什么的,而且,我母亲那也会时常接济照顾的。”
说完便踮起脚尖,在赵恒的侧脸上如蜻蜓点水般的轻啄一下以示感谢,赵恒见龙清清神色舒缓,没有一丝郁结的情绪了,便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对于清清舅父的处置,自己虽是正确的,但人非草木,哪能做到那么无情无欲,清清若因此事而与自己生了芥蒂,那是他十分不愿意看到的,如此这般,他就放心了。
本想晚上去陪清清,但赵恒没想到清清却拒绝了他的好意,清清说,前朝后宫都知道她今个来求情了,若他还如往日那般宠爱她,去永寿宫,难为会被人误以为他是非不分,更表现不出他惩治贪官污吏的决心,因此他不但今日不能去,过几日也不能去,如此这般,才能威慑那些小人,让朝廷内外信服,建立他的威信。
当然了,除此之外,清清说她自己还有一个小小的私心,便是想让外人觉得她因此事被皇上训斥了,差点失宠,家族那边也算有了交代,日后龙家行事也会小心甚微,不至于打着她的幌子做些错事,在让他为难,看着眼前这个全心全意为自己打算着想的女子,赵恒的心里忽然觉得酸胀胀的,利用自己打压自己的家族,清清这个傻姑娘啊,怎么会让人这么心疼呢,相比而言,自己为清清做的那些,真是太过于微不足道了,赵恒不由地有些反思自己。
离开养心殿,龙清清便径直回了永寿宫,第一件事便是提笔磨墨给家里写了一封书信,然后才让人将她身体微恙的消息传了出去,对了,龙清清这封信不是给父母的,而是给二叔的。
龙家也不全都是草包之人,例如她二叔龙磊,便是个有才干的,上世她把二叔推荐给皇上后,因为京中没有合适的官职,便外放做官去了,没过几年,二叔便因政绩斐然,深受百姓爱戴而升官至四品知府,等到她成为贵妃那年,二叔也坐到了二品总督的位置,从白身到总督,所用时间不到十年,除了自己的关系外,更大的原因还是他能力出众。
二叔眼光长远,政事敏锐,在京中朋友众多,所以有些事她交给二叔比交给父亲靠谱多了,给二叔写好信封好,便递给了秋扇,让她将信传出宫外,皇上并不在意妃嫔们与家族通一些家书,所以她这封家书并没有引起注意,反倒是她称病的消息在宫中被传的沸沸扬扬。
有说她恃宠而骄借病邀宠的,也有说她受家族连累被皇上训斥而病的,更有人说自己是不满皇上的处置,故意称病发泄不满的,一时间,便把她吹到了风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