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被传送到千里之外,沈明蕖揉着撞红的额角,斜靠在石块上。还没来得及告别的遗憾顿时消失,她现在想把器灵抓来揍一顿。
修行之人耳聪目明,不远处的喧闹声落入沈明蕖耳中。受伤喘息的声音,还有奚落鄙夷的恶语。
“不过是个野种,也配和我们争。今日定要让他吃些苦头。”
“我们还有事,快走吧。”
她急忙想要隐藏自己的气息,却发现已经掩盖好了。
沈明蕖:很好,器灵,我暂时原谅你了。
满身伤痕的少年倒在铺着一层薄雪的院落中,苍白的面容和昆仑镜中别无二致,是纪长衍。
几人匆匆离开,留下纪长衍自生自灭。
弄清状况的沈明蕖等到几人远远离去,从遮住她身影的石块后走出来。
半蹲在地面上,沈明蕖慢慢凑近阖着双目的纪长衍。
呼吸微弱,这人看上去就像是易碎剔透的琉璃。伸手覆在他额头上,沈明蕖正要探查他的伤势。
手腕却被抓住,随即又被他用尽力气甩开。纪长衍强撑着睁开眼,冷冷抵触道:“滚开。”
被抓包的沈明蕖:就很突然。
沉默着往后退到一边,沈明蕖向来不在意旁人的热情亦或是冷待。何况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她像心怀不轨的人。
当然,她的确是别有目的。抿了抿唇,她听到自己说:“抱歉。”
不闪不避与纪长衍对视,对方眼底写满了防备与冷漠,沈明蕖却很是平静。
她淡然解释,“我也不知为何被传送到此处,打扰了。我现在就走。”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纪长衍血色皆无,只凭一股韧劲在撑着。浑浑噩噩感受着不断浸入骨髓的寒意,他彻底昏迷了。
人生地不熟,她将神识逐渐往外覆盖,感受着四周的环境。
这里是襄城纪家。
偏僻的院落中,此刻只有他们两人。他的气息充斥此间,应当是他住的地方。高墙处有结界,将外间隔绝开来。沈明蕖急忙收回神识,担忧会打草惊蛇。
终究是不忍,怪可怜的,沈明蕖回头看向失去意识的纪长衍。她认命般搂住少年的腰身,将他搀扶回到屋内。
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滚烫热意,沈明蕖皱眉,将一道灵力注入纪长衍体内。
丹田被毁,被人欺凌,受寒发热,身上还有伤,沈明蕖叹息,他怎么这样惨。
把纪长衍安置在床榻上,沈明蕖松了一口气。掐诀除去他身上的雪水和血迹,她从储物戒取出一颗丹药喂他服下。
略带赧然地脱下他破损的外衫,沈明蕖摩挲着手中用来敷伤口的药膏,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扒开他的衣服给他涂药?这不合适吧。算了,未免伤口恶化,她还是好人做到底吧。修练之人,何必在意这些小节。
看着泛白而狰狞的伤口,她摇了摇头,耐心地给纪长衍涂着伤处。
沈明蕖不着边际地乱想,她鲜少照顾他人,这样好的待遇倒是落到纪长衍身上了。
待在一旁守到纪长衍热意退去,已过了两个时辰,晚霞漫天。
她静静地看着少年的睡颜,他的气色好了些。不得不说,他生得很好看。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单是看着这张脸,便能让人产生好感。
推门而出,将院落的景色收入眼中,掐了隔音术,沈明蕖站在廊下拿出传音玉简,试着联系失散的队友,“师兄,师兄?”
醇厚的嗓音响起,“眀蕖,你还好吗?”
“师兄放心吧,我没有受伤。也不知怎么回事,我被法阵传送到显庆国襄城了。”她并不打算同别人说器灵一事,“你们还在天台山吗?”
“我们刚从天台山出来。襄城离这里太远,小师妹受了伤需要休养,怕是短时间内赶不过去。”大师兄宋淮期叹息道。
沈明蕖秀眉微蹙,开口问:“她怎么样了?”
远在天台山脚下小镇的景棠雅偏过头去,语气倔强,“谁要她管了?我又没事,很快就会好了。”
听着玉简里传来小师妹口是心非的话,还蛮有精神的,沈明蕖不置可否挑了挑眉。
玄清宗内门弟子筑基期就可下山历练,入凡尘体悟众生百态,巩固道心。三个月后无迹秘境开启,他们几人早已通过宗门的选拔。
她要接近纪长衍,阻止他成魔。极北之境也需去一趟,沈明蕖想了想,提议干脆等到三个月后在秘境汇合。
商量好之后,沈明蕖同他们道别后掐断了传音。
寒风吹拂脸颊,发丝随之凌乱飘动。她丝毫不在意,反而觉得思绪在凉意的刺激下更加清晰。
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在想怎么回九嶷,苦寻无果。因而得知阻止纪长衍成魔便能如愿时,心无波澜地接受了。
被她刻意躲避的愧疚此时却涌上心头,她走了,她的父母师友该怎么办呢?
取舍之间,有得亦有失。
庭院中草木凋零,显得更加寂寥冷落。抛下脑中种种念头,沈明蕖重回屋内。
接近一个人,应当是要抓住机会多接触。沉吟片刻,她决定靠在窗边打坐歇息。
扶光破晓之际,纪长衍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伤口隐隐作痛,他揉着眉心坐起。
与此同时,沈明蕖也警觉地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直直瞧着对方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凝滞。
模糊的记忆与眼前的景象重合,纪长衍垂下眼睑,是她。昨天昏迷之际那位身着蓝衣的女子,带着一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疏离。
伤口隐隐作痛又有愈合恢复之感,看向一旁散发着药香的玉瓶,纪长衍心中复杂,面上却不显分毫。
昨天浑身痛苦的心悸犹在,他开口打破沉默:“姑娘救了我?”
沈明蕖抿了抿唇,“是。嗯,担心你的伤口恶化,我给你涂了药。希望你不会介意。”
注意到他干裂的嘴唇,沈明蕖从行囊中取出水倒在茶杯中,露出微笑递给纪长衍,“喝水吗?”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