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早早便歇下、准备第二日一早进天释峰的嘉陵,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后颈处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如同千万只毒虫蚁兽在啃噬伤口,她惊叫一声猛地从梦中惊醒。
两鬓早已是湿漉漉的,碎发沾住了额角,鸢凝闻声即刻从不远处飞奔而来,碎发乱飘,看样子,他并没有按照约定好好休息,而是独自去坡前放哨去了。
看见她死死捂住后颈的手,鸢凝的表情慌乱中带着自责:“殿下受伤了?”
“没、没有……”
她痛得几乎都要说不出话,“你帮我、帮我看……”
鸢凝闻言噗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小心翼翼道:“殿下,失礼了。”
说罢他轻轻抬开嘉陵汗涔涔的手,只见她原本后颈处的那道追白纹,正在突兀地发出一阵阵月白色光芒,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它。
“是追白纹,殿下。你后颈的追白纹,在闪。”
只迟疑一秒,嘉陵忽然想到什么:“你仔细看看,是追白纹吗?”
鸢凝想也不想便道:“是追白……”
可话说一半,他忽然停顿。嘉陵后颈处的追白纹,他是见过的。
早在他成年后、在秋日祭神节上第一次和她重逢,那朵凌霄花一样的追白纹,就深深刻在了他脑海里。
可如今,虽然是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白色咒纹,但眼前这个纹路对他而言,是极其陌生的、没有见过的纹样。
“这是?”
“承、承白纹。”
诡异的疼痛忽然减轻了少许,“我是守钟人,所以不可能有追白纹的,我有的,一直都是承白纹。”
“为了防止身份暴露,我一直把我的承白纹伪装成追白纹,可现在不知为何,仿佛有什么力量,在影响、或者说在召唤我的承白纹,让它强行现出了原形。”
“这股力量,在附近?”鸢凝说着,手已悄悄摸上了剑柄。
“有可能,因为我还从未遇到过,承白纹自主感受到召唤的事情。”
鸢凝望着那冰冷的白色逐渐黯淡下去,大公主用作伪装的凌霄花形状的“追白纹”又重新慢慢出现,兴奋道:“变回去了!殿下是不是不疼了?”
嘉陵望着傻笑的鸢凝,有一瞬的失神:“嗯、不疼了。”
“鸢凝。”
“嗯?”
“你平时若是也能经常这样笑,那该多好,也不会白瞎一副好皮囊。”
没曾想她这一句话说完,鸢凝方才脸上还有的笑意一下子便消失了:“抱歉。”
“好端端的,忽然道什么歉?”
白衣公子的表情又恢复了往常一样的不冷不热:“鸢凝冒犯了。”
“唉。”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她只好叹了口气:“没有冒犯,我是真的觉得,公子若是能多笑笑,我看见的话也能开心点,是不是。”
“好。”
说罢,鸢凝忽然牵动嘴角,露出半个、比提线木偶还要牵强几分的“笑容”。
“罢了罢了。”
嘉陵一撇嘴,站起身准备去小溪边上洗洗脸,身后的鸢凝喊了声“殿下”,自然地跟了上来,嘉陵本想嘱咐他不用跟来,谁知一回头又撞见他那副诡异的笑容。
“行了!你不会笑就别笑了!大晚上,怪吓人的。”
没时间去细看愣在原地的鸢凝是什么表情,嘉陵现在只想去河边赶快冲掉脸上的汗。
她拿出一块手帕打湿,一边擦身上的汗,思绪又一飞千里。
无论是朝远立国前、天神之间发生的种种,亦或是朝远建国后、因为追白而爆发的问题,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已经全部出现。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将贯穿千百年时空的各种前因后果,一一摊开在了她的面前。
嘉陵隐约间可以感觉到,她,元葭绫,就像是一把钥匙,一切在曾经悬而未解的谜,一切即将发生、如今潜藏在暗涛汹涌之下的恶,都在等着她这把钥匙,来打开那扇可以通向结果的门。
“什么朝远大公主,也不过是被命运穿在绳上的蚂蚱。”
“殿下怎么知道是蚂蚱?”
自言自语的话忽然得到了回应,嘉陵猛地惊醒,看见鸢凝手里正拎着一串看不清的东西。
多年的生存经验,正以惊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东西有点危险。
“先别过来,你手里拿的什么?”
鸢凝依旧是一双清澈的、可以倒映星辰的眼睛:“殿下不是已经猜到了,是蚂蚱。”
“蚂、蚂蚱?”
“嗯。这个是……”
“啊啊啊啊!”
不等他介绍完,借着月光看清楚后嘉陵已经暴跳而起,如同惊弓之鸟一般飞到了七八米开外,指着他手里的东西:“离我远点!”
“殿下。”鸢凝委屈地解释道:“这个是我幼年和伯父在外流离的时候,学会的一道菜。”
“菜?”
嘉陵的声音尖锐得如同断弦的琴:“你管这个、叫菜?天杀的李肃,都教了你一些什么鬼东西啊!”
“殿下,此菜虽看起来略显……”
“拿走!你别过来!啊啊啊!”
僵持了一会,鸢凝也不追了,举着蚂蚱炸串的手也垂了下去:“不难吃的。”
空气凝固了几秒,嘉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试探:“真的吗。”
“嗯。”虽然点了点头,但他的手却没有抬起来。
只听轻轻的走路声,鸢凝手里一轻,嘉陵已经慢慢走过来,拿起了他手里的那道菜。
“你和李肃老贼在外过得那么艰苦,也有我的一份错,既然小公子都吃过,那我也没有理由不试试,对吧?”
鸢凝望着她,眼里虽有期待,嘴上却还是道:“殿下不喜也正常,不必在意。”
说话间,嘉陵已经一鼓作气闭上双眼,嘎嘣一声咬下,酥脆的咀嚼食物的声音,在旷野上清晰可闻。
起初她还皱着眉,可嚼着嚼着,一种异样的不甘心开始在眉宇间荡漾,“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