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把自行车推正,搓了搓手,迎向黄老师。
白妤站在江雪梅身边,吸着鼻涕。
江雪梅:“黄老师,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是……是小妤闯祸了吗?”
黄老师:“没有没有,小妤一直很乖巧安静的,是今天因为玩游戏角色分配问题,其他女孩不满意,和小妤产生了隔阂。我已经批评过她们了,小妤受委屈了。晚上还盼您好好安慰一下小妤。”
黄老师原以为家长会松口气,却没想到江雪梅神情比刚刚还绷得紧。
但顾着情面,江雪梅还是客气一笑,谢过后领着白妤回家了。
路上,冷风似刀片一样刮着脸。
江雪梅为了让白妤听清她说的话,把围巾扯了下来,忍着凛冽的风,柔声问道:“刚刚老师说的是什么委屈?你愿意告诉妈妈吗?”
白妤像只受伤的小狗,小手被不分指的棉手套裹着,丧气地垂在两侧。
大衣的帽子套在头上,被围巾裹了一圈又一圈,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低着脑袋,额头抵在江雪梅的腰处,一言不发。
直到到了家,少了风霜摧残后,眼眶红红的白妤才脱口,把事情告诉江雪梅。
还未等江雪梅安慰,白妤仰起头,不解地问道:“妈妈,我是女孩吧?我可不可以像她们一样,留长长的头发呢?我还想穿裙子……”
江雪梅眼眶也红了,几次欲言又止。
“妈妈?”
思忖许久,江雪梅摸着她脑袋说:“那现在开始留长发吧……”
白妤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一瞬间成了喜悦的泪水。
她伸出短短的手臂,一把抱住江雪梅的大腿。
“妈妈最好了。”
这一天,白妤的梦想是,她的头发要快快长长。
这个春节,江雪梅也有心收了两条亲戚孩子穿剩下的连衣裙,虽然有点大,但是改改就行。
除夕夜,窗外传来连绵不绝的烟花声,白妤从被窝里跑出来,拉开深红色的窗帘后又似猴子一样两三下窜回被窝里。
她抱着灌满热水的玻璃药瓶取暖。
光线晦涩的台灯下,江雪梅靠在床头一针一线地改裙子。
白妤问她:“夏天什么时候来啊?”
江雪梅说:“春天走了夏天才来呀。”
“那现在是春天吗?”
“现在是冬天。”
“那好吧,那夏天具体还有多久来呀?”
江雪梅笑了,“有时候小妤是个烦人精。”
漫天的烟花闪闪烁烁,白妤乐不可支道:“我想快点穿裙子!”
左盼右盼中,2000年的夏天就这么来了,蝉鸣依旧环绕,阳光依旧热烈。
再有一个星期幼儿园就要放暑假了。
白妤和她们说了,等天热她就可以穿裙子扎头发,她是个女孩子。
终于,这天终于来了。
这天一大早,白妤就屁颠颠地要江雪梅给她梳头发换衣服。
棉麻质地的白色连衣裙像这个夏天的白蝴蝶,轻盈美丽,绕在肩头的镂空花纹是蝴蝶的翅膀,仿佛风轻轻一吹,她就可以飞起来了。
江雪梅费了很大劲才在后脑袋给她揪起一个辫子。
梳完后,白妤照镜子,她看不到辫子,但是用手摸,能摸到,短短的,翘翘的,像麻雀尾巴。
她有点小自恋地问:“妈妈,我好看吗?”
江雪梅打量她,心里有着似曾相识的感慨。
又是一年,白妤这么快又大了一岁,整体抽条许多,五官也比之前更舒展。
穿上裙子梳起头发,真像个公主。
江雪梅认真回答说:“好看,小妤真的很好看。”
眼睛不会骗人,妈妈不会骗人。
白妤乐得捂嘴直笑。
在准备去幼儿园的空隙中,她兴致高涨,在院子转了一圈又一圈。
江雪梅在给自行车打气,见女儿这样,她的心情也明亮起来。
但。
白妤的人生中,常常出现转折,但——
但范米正好从外头回来,刚想问,这是谁家小孩在这玩呢,定睛一瞧是白妤后,她脸色大变。
范米扔下扁担,竖起粗粝的手指指向白妤,“谁允许你穿裙子的?你让你留头发的?”
白妤旋转的脚步嘎然而止,她晕晕乎乎的看向范米。
眼前的奶奶仿佛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要将她生吞活剥。
她往后退了几步,没站稳,咚一声摔在泥地上,白裙子脏了一大块。
范米:“谁让你搞成这样子的?江雪梅是不是你搞的?好好的穿什么裙子?搞成这样给谁看?让别人笑我家里没个好种吗?”
江雪梅心惊肉跳,扔下打气筒跑过去抱起白妤。
那头自行车的气孔没拧,刚打进去的气哗哗哗溜走,没一会,轮胎瘪了。
就如这个早晨的美好一样。
在一阵又一阵的哭声和祈求中,白妤被剪子剪掉了头发。
最后,范米像完成掠夺的反派角色一样,把剪子狠狠扔在地上,眼神凌厉道:“以后再留头发穿裙子,我就一分钱不给你们,回头就让我儿子和你离婚!”
江雪梅跪在地上紧紧抱着嚎啕大哭的白妤。
她像被驯服的某种动物,双膝之下,只剩对命运的妥协。
白妤抽抽搭搭地说:“妈妈,我和她们说好了穿裙子去,我如果没有穿的话,她们会不会笑我?”
江雪梅没有回答,她痛苦地闭上眼将白妤抱得更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妤听到妈妈在说对不起……
很快,这天也到了傍晚。
白妤没有去学校,跟着江雪梅浑浑噩噩睡了一天,醒来后红肿的双眼还隐隐泛疼。
身上出了汗,棉席顺着汗黏住皮肤,留下一道道印子。
白妤脑袋空空的,一些不愉快随着眼泪早就排出了体外。
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