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要面对什么啊,吃一点垫垫肚子不就好了。”姜依忙道,毕竟吃那么多总也不利于伤口的恢复。
“不想辜负。”娄持声踟蹰着。
“什么?”姜依没太听清。
“不想辜负每一个对我好的……”娄持声又是嘟囔了一句,他咧嘴一笑,扯得嘴上干裂的地方渗出了血迹,一种脆弱而又清颓的气质萦绕在他的四周,“就当我是饿惨了吧。”许是身上旧伤叠新伤,说话时的尾音都如同在云端般上飘着。
姜依又忍不住打量起来他,清冷瘦削,忍不住……想给他多投喂点饭。
娄持声低垂着头,呼吸都放的很轻浅,知晓杨年策反了绍国的公主已经让他很震惊了,但通过主仆二人交谈的婚约,他立刻又明白了此人竟是绍国皇后所出的嫡长女,毕竟和姜世子有婚约的那位,可是“出名”的很。
一旦明白了这件事,不仅令他大为纳罕,更令他坐在车中的每分每秒都煎熬的很。
其他公主到还好,为什么偏偏是最受宠爱的嫡公主,若是被人发现与她同乘一辆马车,等待他的下场只怕是更为凄惨。况且若是一些不受宠、宫里过得煎熬的主子联合杨年他都能理解,可万千宠爱集一身的这位主子他就不理解了。
她图什么呢?会不会是计呢?如果是计,那杨年岂不是有意将他推入火坑。杨年虽与他有恩,但也并非十分情愿,两个人多生口角争执,娄持声就知道他不会将什么好差事给他,但没想到是这种连友军都模棱两可的。
杨年真的信她吗……杨年这是要用他的命去探啊。娄持声咬着牙,天本就闷热,一时间更如火烧火燎一般不自如,如同上了一口蒸炉,待在哪都烧得慌。少女如花似玉,眼中清澈,更让娄持声不敢对视。
他心下慌乱。姜依眼中的灼灼真意让他十分难熬,灼烧的要将他化掉,他恨不得将自己丢到冰窖去一去她眼中的火。如果是演技,那实在是太高超了,眸如美玉,期间看不到一点瑕疵。
娄持声有些恍惚,只希望她别再对他和颜悦色,越是冷苛严酷越才好,胁迫他,威胁他,嘲弄他……怎样都好,就是别这么温吞的对他。异国他乡,皇宫之内,不敢求得片刻暖。他知道等待他的过程与结局都是什么。
他这个人,早就已经被贬到尘泥中去了,与泥泞之中苟且求安。杨年碾碎了他所有的抱负和傲骨,给予他的选项从头到尾只有一个,清晰明了。
娄持声自不甘为他卖命,但又无法做其他选择。
他有些自暴自弃,索性这样也不错。就是别再多一个对他好的人了,他实在找不到身上哪里配得上别人嘘寒问暖的地方。
不配,实在是太不配了。
娄持声望向姜依,她正拿过齐儿递来的宝扇扇风,她皱眉忍着车中的热流。娄持声明白因为车中有他,不便拉开帘子,所以只得苦苦忍耐。
他有些纳罕,说到底姜依是让他搞不懂的,从第一眼见面的时候就让他疑惑。
他可不记得他认识她,可她第一眼见到他就无比激动,仿佛见到救星一般。自打请他上来也是关切的很,别说冷眼了,倒像是特别关心他的心理,生怕让他不开心了一般。而且堂堂绍国嫡公主竟然还会存有温粥等他。
这件事无论谁听了都不得信,却真真实实发生在了他身上,让他如何不诚惶诚恐。而她却并没明白她都做了什么的样子,迷惑的问他为什么要如此珍重她的东西。
他才是那个应该反问为什么的人吧。真是谜一样的嫡公主。
到底是为什么做到这般,他又凭什么值得她这么做呢……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没道理的事情果然是想不通……
“我能问你一个事吗?”姜依的一句话打断了娄持声的思绪,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终于要把她的目的暴露出来了吗。不过,如果她真的是杨年的盟友,有必要问他事情吗,看来要打好十二分的警惕应对了。
姜依一脸纠结:“我想知道,那个骆糜和湩酪好吃吗?”
娄持声一愣,眼皮跳动,有些没忍住的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好在他动作快,一下子就凝神静气的恍若从来没发生过。果然,不能用常理来判断这个公主。
姜依见娄持声点头,虽然没吃到心里也十分满意,不做纠结。
绍京作为绍国的都城,地势偏低,十分繁华,小商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萦绕在耳边的古人声音让姜依的心里十分痒痒,天知道她有多想探出头去好好瞅一瞅。
出京的时候晨起有雾,心里又有事,错过了一看城中万千繁华的机会。
如今车中载了个人,为了不多生事端,她将发痒的手硬生生忍了下来。
马车驶过南面右侧含光门的时候,喧闹的人声变小了些,姜依才拉开帘子一角,正巧路过了大理寺和尚书局的公廨。她看了眼不动声色的娄持声,心里一阵唏嘘感慨,这小子还不知道以后将会被它们弹劾的遍体鳞伤吧。
尤其是被贬到大理寺的陈晗,在娄持声位为人臣之罪的时候可没少弹劾他。
陈晗又是最是看不起没根的阉人,公然笑他们只不过是只会看主子脸色,欺下媚上,没主见的腌臜货,希望他们两个不会见面吧。
带着结局去看路边的风景确实心中很是奇怪,这两个政府机构可真是没少说娄持声的坏话。人舌是软的,却又何尝不是刀剑利刃。
“走北门左侧长乐门。”姜依放下帘子。
“为什么要绕一下,直走直接就可以从北门右侧进宫。”齐儿不解。
姜依舌头一堵:“……萧仰还在过生辰,不想那么早回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是非要说得话,那就是有些怕在陈晗上班的地界遇上他。
娄持声凤眼眨着,如蝶翼般的睫毛正微微颤动。姜依审视着他,都已经碎成这样的人了还会更碎一步吗,不过未来无论发生什么都是能在他身上过去的。就是不知道与他而言是清风拂过还是巨轮碾过了。
穿过长乐门并没有直接进入恭礼门,而是左转进入了一条小甬道,走这条路一是不想要拥挤,二是进了宫门不能再乘马车,能偷会懒。
说不定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