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莫怪我,我也是不小心的。”姜依没有得到回应,也就没了底气,说话声音都越来越小,“你也别觉得难堪,这件事也不能怪你自己……这件事对你其实也很不公平,若你要怪大殿下——”
“我没有怪任何人。”
姜依耳朵动了动,捕捉到了他细如蚊呐的声音,很轻很浅,但也足以止住她的话头。她在身上找了找,一点干果,还有一支栀子花,她将这些一股脑全都放在了窗头,余光瞥到了一双暗淡的眸子,正于窗缝中窥伺着她。
眼神交汇,如碰到洪水猛兽一般双双移开。
“芒果干和梅子干酸酸甜甜很好吃的,这个栀子花还是花苞,放水里一段时间或者直接拍开都行……”姜依咽了咽口水,“或者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多谢,殿下已经帮大忙了,再多便无福消受了。”他一句话说说停停,伴着轻微抽气的声音。
姜依心中酸涩,一方面好奇起来他是如何以如今的状态料理自己的,一方面出于人文关怀,她又只得垂下头,直到走远了些才敢再次看向那间屋子。
纯白的栀子花静静躺在窗台,每逢风带过它,便见它的花瓣轻颤。娄持声微微偏头,看见那花骨朵,那抹朦胧的白好似白练,如同月华。
像是将月亮剪下一小块放到了他的眼前,他呼吸逐渐急促,睁大了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于是乎逝者如斯,直到花瓣被曙光染上了金泽,直到他胸腔憋闷到止不住的咳起……
从今后,酸酸楚楚,只似今宵。
姜依今晚也睡得不安生,一晚上都浑浑噩噩,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是生生捱到了天明,齐儿来给她梳头的时候,她清晰地看见了她眼下的乌青。
本来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女性,融入这眼前这个时代便不易。归家又找不到路途,让她心中常有气难纾。
一转头看见不知何人在她的窗子下鬼鬼索索,更让她气不打一处来,猛地拉开帘幕,对上了一双受惊的双眼。
远山眉,桃花眼,一笑起来腮边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一举一动缓慢而从容,从头上戴的簪衩,身上穿得锦缎,即可得见此人并非什么洒扫宫女。
姜依刚要问哪位,就听齐儿慌张见礼,称其为贵妃娘娘。
贵妃?萧贵妃?姜依一时间所有的不快都一扫而空,她怎么可能跟气运之女闹不愉快呢,小胳膊根本拧不过大腿的。
“贵妃娘娘来了,有失远迎,实在是有失远迎。怎么不叫人通传,在外面做什么,快些进来。”
萧仰听姜依这么说完煞是喜悦:“多日未见,想着公主是不是身体不适,特来看看。”
她这份开心倒不像是假的,反而令姜依纳罕,她怎么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好到这份上,几日不见还担心上了。
要知道原身可是最不喜萧仰了,平常估计也没少给冷脸,如今萧仰倒怪是奇怪的,捧着热脸来碰冷屁股,若不是原身已经换成了她,不知道要怎么被揶揄调侃吧。
“照儿如今出落的真是越发明艳美丽了。”萧仰拉过姜依的手,很是亲热,“让我这个做庶母的心里很是欢喜。”
姜依陪着笑,想把手抽出来,萧仰却拽得很紧,她尝试了几次无果也就放弃了。萧仰身上有着橙花的甜香,和她少女一般的容貌十分匹配,细腻的皮肤,灵巧的眼神,一点也也不像快二十五岁的人。
如此灵动又富有生机,说她是十七八都能让姜依信服。
“尚衣监要做新衣裳了,今个还不知道会做成什么样,原本陛下的衣物我也有参与缝绣,不过陛下怕我劳累,便不让我去添乱了,陛下还说要嘱托为我添新衣来着。”
尚衣监……好耳熟的地方,姜依敛目沉思,好像是娄持声现在所在的地方。
萧仰仍絮絮叨叨说些什么,如同长辈或朋友一般,讲着周围发生的事,姜依左耳进右耳出,多半时间在疑惑她们两个人什么时候关系如此亲近了,她这番前来难不成是有别的目的。
屋外蝉鸣为萧仰百灵鸟般清脆的声音伴奏,添了很多聒噪之感,在没搞清楚状况之前,姜依并不打算贸然搭话。
“……你就算不来参加我的宴席也没什么的。”萧仰眸光流转,又汇聚到精明的一点,“毕竟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做事。”
那一点精光转瞬即逝,又恢复了一副娇嫩的少女面庞,让姜依不免恍惚,什么啊这是。
这是在跟她对什么暗号吗。
萧仰不比娄持声,面对娄持声姜依好歹能做到有话便问,他温吞的包容一切,总能给她个满意又能接受的回应,她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在他的身边也不至于无措和紧张。
但面对原书女主,姜依分明知道她的故事发展,却又在细枝末节的信息差里畏手畏脚,恨不得作者当时能写得再详细一点,让她得以更好的站在上帝视角判断应该做什么。
姜依选择沉默以对,微微晃动脑袋,给了一个像点头又像摇头的回应。
“尚衣监给父皇做衣,旁人哪有参与其中的殊荣,父皇很在意你呢。”姜依思索片刻,将话题又带了回去,理着衣袖,不与萧仰对视。
“你总这样,对我如此冷淡。”
萧仰身体前倾,似是要寻找姜依眼中的答案。
姜依不动声色往远处移了移,她看见了萧仰灵动的眼里不加掩饰的哀伤,让她不知道如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