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变小了，但是仍然像一块堵在耳道里的海绵，阻碍她吸收来自外界的声音。
在蝙蝠侠的眼中，利亚的状态正在越来越……哪怕她的姿态、表情都没有变，但是她整个人却让他觉得很不妙。
他皱起了眉，往前走了一步，决定去查看这个年轻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利亚回答了他的问话。
实际上，以蝙蝠侠的性格，刚才询问的口吻和语调完全可以说得上是温和，连达米安都在听到他问话方式的时候有些惊异地看向了他。
在通讯频道理收拾残局的提姆挑了下眉，神态和动作依旧是八风不动的沉稳，同时调高了耳机的音量。不仅仅是他，没在现场但是在家族内线的蝙蝠家其他人都很好奇刚才那个语出惊人、直白坦诚到在他们认识的所有人里都可以说是独树一帜的年轻女孩会说出什么答案。
拜蝙蝠家强大的收音设备所辞，过了半分钟，他们听到了女孩虚弱的声音。
她说了一个名字：“大卫·切斯特。”
在她说出来的一瞬间，提姆就已经搜集到了所有的案件资料，并且发了一份给蝙蝠侠。不过，他并不认为布鲁斯会忘记这起特殊的的案件——普通人用炼金道具来犯下罪行的案件并不多。
也许蝙蝠侠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他只是不了解这个女孩在经历过这起案件以后的心理评估报告。
提姆一目十行地掠过了女孩的所有身份信息，她看上去很正常。但是，一个新出炉的超能力者，真的会在正常的生活中诞生、并且接受了专业的战斗训练吗？
顺藤摸瓜查到曾经见过她的那个金发女人……提姆靠在宽大的椅子上，看着面前屏幕上放大的脸和对应信息。
果然，是个假身份。
提姆·德雷克天才般的侦探头脑已经让他开始自动自觉地产生了头脑风暴，许多个疑问像哥谭上空的乌鸦一样在他的脑海里盘桓不去，在他想继续查探的时候，女孩的第二句话让他停下了动作——
“也许很多人都对你们说过这句话了。但是，我认为我有必要对你们当着你们的面说出来。
谢谢你们，蝙蝠侠，罗宾。
你们所做的，比你们认为的更有意义。至少对我来说，你们的帮助远超于你们能想到的最大程度的上限。
这就是我所作所为的目的之一。”
提姆没有忽略最后那个可疑的之一，但是一种莫名的思绪让他没有重新开展查探。相反，他听出了话语里奇怪的语调。听起来她的尾音正在发飘，不是紧张的发抖或者见到偶像激动到飘飘然的感觉，而是……而是……
就仿佛说话的人的理智已经在完全蒸发的边缘。
女孩在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以后，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这一次，她没有目送他们离开。
“关于其他的目的……如果有机会能和你们正式谈谈的话，我会全盘托出的。”
蝙蝠侠他仍然在消化女孩话里的信息量，但是他对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很清醒。他的眼神落在了罗宾的右腿上，开口说：“你的腿现在怎么样了？”
达米安的神情一如既往，但是肢体动作显示出来他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还行，她借给我的空气外骨骼很好使，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能力。”
转瞬，他想起了利亚曾经跟他说过的藏在暗处的狙击手的配置，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场针对自己——不——甚至可能是针对整个蝙蝠家的阴谋的首尾，怒气涌上心头，他咬着牙，自尊心受挫和被人轻视的屈辱让达米安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能把幕后主使者送进地狱的狠意：“九头蛇……必定会为今晚发生的事付出他们难以承受的代价。”
蝙蝠侠没有说话，和罗宾一前一后地进入了哥谭的雨中。在暗沉的天色里，雨水滴落在他的脸上，看起来竟然和打在冷硬的石头上没有任何区别。
“由于您的身体状态大幅度下降，解锁[传送]功能。
搜索您的记忆，寻找[安全屋]。
[安全屋]结果：0。
查找[家]。查找结果：1。
正在进行定位。正在准备传送。”
传送到利亚脑海里的信息，她已经没有能力消化。她只感觉自己被一阵风包裹起来，然后精神恍惚了一秒，就站在了那栋熟悉的房子前。
四周风雨依旧。利亚看到了房子门口亮起来的一盏暖色的灯，客厅和二楼卧室的亮光往外面的空地上投下了窗户形状的影子。
利亚神志不清地站在原地。她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曾经觉得这栋房子的外表如此阴森荒凉，曾经请人修过的荒草又飞快地长到了人小腿肚那么高的位置。
她嘴唇张开，但是连说出伊尔莎的名字的声音都没有了。她往旁边走了几步，挪到了水泥地上。
最后还剩余的理智让她拒绝在有别的选项晕倒在草丛里。绝不。
利亚在身上摸索了一下，终于找到了通讯器。她没力气说话了，摁下了紧急求助的按钮。
利亚的视野越来越模糊。她现在像一个近视800度还有高度散光没戴眼镜的人一样，看到的一切事物都模糊成了巨大的色块。她只能看到大概是门的白色东西动了，有人从里面冲了出来。等对方跑近了，她才看清楚了对方被哥谭的夜雨打湿的金色长发在空中飞舞。
利亚放心了。她感觉脑子里有根一直死死绷着的弦断开了，所有的倔强和坚持烟消云散。
她站都站不稳，往前倒下去的时候，顺利地倒在了对方的怀中。
在利亚闭上眼睛前，她努力地睁大了此刻重若千钧的眼皮，从狭窄的视野里看到了伊尔莎发丝上不断往下低落的细小水珠，其中有一些正挂在伊尔莎的睫毛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
她闭上了眼睛，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后来利亚清醒的时候，才察觉出这个怀抱的动作和力度充满了担忧、关切，和自责的意味。
但是对当时的她来说，这是在冰冷的雨中能感觉到唯一的温暖，是一个让她彻底放心陷入睡眠的信号。
在没有来到哥谭之前，我也曾经被我原来世界的家人这样拥抱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