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总会生出一种诡异的不适感。
“好好休息,孩子们。”庞弗雷夫人换完药后就拿着托盘走出去了,病房中的大灯灭了,里德尔的眼神在微弱灯光中重新变得晦暗不明。
阿芙拉坐在他床边,很想继续问些什么,但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他的那套说辞或许可以骗过别人,但阿芙拉知道,他从不做没有理由的事情,手腕上的伤口也绝不可能是他无意中弄出来的。
可她总不能在大难不死之时质问他弄破手腕干什么,这段时间又到底在禁林里干什么。
事实上,她也没有立场这样做。
里德尔很容易就看透了她的心思:“你是不是在极力克制质问我的欲望,因为你知道自己没有立场来关心这种事?”
阿芙拉受够了在他面前毫无隐私的感觉:“我真痛恨你说得对。”
“如果你能意识到这点,那你同样应该意识到,你也没有任何立场关心我在哪里、在做什么、是否晚归、有没有遇到危险。”里德尔说,“而且就算你不来,阿芒多也不会在学期末把你挂在耻辱榜上的。”
阿芙拉的火气一瞬间就上来了,她转过身子说道:“我假装听不出你的话中深意,里德尔。但如果下次你能将担心别人的话讲得更坦诚点,或许能显得自己不那么别扭。”
出乎意料,里德尔并没有和她斗嘴。
“我不希望你涉险。那种感觉最好永远都不要再有了。”他低头笑了笑,让人分不清是认真还是玩笑,“如你所愿,我尽可能坦诚了。”
阿芙拉陷入沉思。
她不觉得他在说谎,但也不认为这就是他的真心话。
她很清楚,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衡量里德尔,他的害怕是真的,但他只是害怕失控的感觉。
“你有你的理由,我也有我的。”她说道。
在这样一个劫后余生的夜晚坦诚一些也没什么,反正过了今天,一切又会回到正轨。
里德尔了然:“你总是有很多理由,但那都不应该成为冲动的前提。”
“那不是冲动,里德尔。我会去找你不是冲动,救你也不是冲动。”阿芙拉极力辩解,“就算那晚遇险的是别人——哈兰德、杰西卡、阿布,甚至是辛西娅,只要我看到,我都不会见死不救。”
“这倒让我没想到。我以为你会更记仇一些。”他微微仰头。
“我当然记仇!但在这种时刻,我首先看到的不是朋友或仇人,而是一个遇难的人。我会思考,也会权衡,但是在那之前,同理心会跑在最前面——当然,我并不是说我不会保护自己,但同理心是作为人最基本的情感。所以,我救你仅仅因为你是里德尔,就和其他人一样,是一个活生生的,独一无二的人。”
较之刚才,里德尔的表情凝重了许多。
他在思考,但阿芙拉猜想,这世上可能也有就算是他也弄不懂的东西。他是那么聪明,一定可以理解她的话,却可能永远也做不到感同身受。
“可你这次显然没有保护好自己。”里德尔说,“这很难让我相信所谓的同理心是非有不可的东西。”
阿芙拉沉默半晌,说出一个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结论:“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因为我相信你能带我脱险?”
里德尔难以言喻:“你将身家性命完全寄托于另一个人?”
阿芙拉没想到他的反应会是这样:“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我想这与我相信什么是两码事。你的选择代表着你还会去相信其他人,你可以相信我,但这不表示你也可以这样相信别人。”
“为什么不可以?我相信阿布,他也没有令我失望。”阿芙拉注意到他的眼神,一瞬间就泄气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个例不能说明任何事,我太天真了,是吗?”
“你至少很聪明。我喜欢聪明的女孩。”他极力令笑意收敛。
一切就跟阿芙拉想的一样,这可是里德尔——里德尔从不安慰人。
“谢谢。”她咬牙切齿地收下他的评价,“我喜欢那种虽然不知道聪不聪明,但光看外表长得还行的人。你知道这种长相最大的作用就是可以让人愤怒的时候多看两眼,好不至于气死。”
阿芙拉知道这绝对是里德尔的禁忌,他生平最痛恨别人关注他的外貌超过才华,不过管他呢,她一定要出一口恶气。
里德尔盯着她看了很久,似乎在将什么呼之欲出的杀意压下去:“你该庆幸魔杖不在我手边。”
“这就是我的聪明之处了,我正是注意到这一点才敢说的。”阿芙拉骄傲地说道。
她看到里德尔脸上出现非常复杂的神情,就好像亲眼看见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瞬间阿芙拉心情舒畅极了。
她不打算放过这难得的机会,趁热打铁道:“哦——还有什么来着?魔杖可是巫师的命门,我可不认为一个将命门置于他处的巫师能做什么。”
阿芙拉一开始极有气势,但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注意到,里德尔正在盯着她的嘴看,不知在憋什么坏水。
“你看什么?”阿芙拉问。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淡淡扫过:“我在想让这张过于伶俐的嘴巴闭上是不是只有一种方式。”
阿芙拉心中警铃大作:“你不要再发明奇怪的咒语了。”
“哦,咒语。”里德尔恍然道,“那么现在有两种方式了。”
阿芙拉思考了几秒钟,决定做个能屈能伸、沉默是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