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福宁殿的,是宋凌朔的二哥,卫王宋淮显。
见他站在门口,宋淮显便笑着迎了过去:“你事务繁忙,咱们兄弟也有好阵子没见了。”
宋凌朔拱手:“二哥。”
宋淮显笑笑,冲着那些向自己告别的大臣们摆了摆手,随后扭头道:“你看你,年纪轻轻就一脸苦相,难怪京中贵女都怕你,方才大人们还提起你的婚事,陛下都愁的直摇头啊。”
宋淮显是刘贵妃之子,刘贵妃与宋凌朔的生母一样,出身低贱,是蜀地歌女,官家为宋凌朔的生母开了先例,刘贵妃入宫时便省了很多唇舌。
刘贵妃是个颇有手段的人,知道自己出身不高,在后宫难以立足,便求官家给她牵了线,认了与她同姓的殿前司指挥使刘京为兄长。
宋淮显还取了自己名义上的表妹,刘京的嫡女为王妃,如此亲上家亲,刘京便是宋凌显最大的靠山。
听到宋淮显的话,宋凌朔一脸淡然,毫不在意。
宋淮显稍稍皱眉,似乎十分不满他这个反应,见四下无人,便凑近了,低声道:“汪相庶女一事,老三千万不要怪我,那女子心术不正,脱光了衣裳求我照拂,宁愿做我的妾室,都不愿做你的正妻……”
宋淮显皱眉摇头,似乎十分无奈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宋凌朔抬眸,微微笑了笑,他笑的真切,平日里凌厉的眼神瞬间变得柔软,像是听到什么笑话。
宋淮显牢牢的盯着他的笑容,眼神在他的脸上不断游移,像是要揪出宋凌朔的伪装一般,但他却只由衷道:“小嫂入府,是二哥的喜事,明日我一定择选贺礼送上。陛下在里面等着,我先去了。”说完就拱手离开。
看着他迈入勤政殿的背影,好似全然没被他的话影响,宋淮显脸上虚情假意的笑容瞬间消失,冷哼一声便走了。
勤政殿内
官家坐在书桌前,不住的咳嗽着,一旁的小黄门躬身端着药碗,犹豫不敢上前。
官家今年不过刚满五十,因长年累月的被病拖累着,看上去苍老不少,但多年身居高位的生活在他身上留下的却是不可磨灭的痕迹——即便如此苍老孱弱,但他看起来依旧威严庄重。
“臣拜见陛下。”宋凌朔跪地行礼,官家咳的说不出话,只摆摆手示意他站起来走近些。
“咳咳……朱载明的差事办的……咳……不错。”
宋凌朔低头说道:“前日押送朱载明的官吏来信,他已死在襄州地界。”
官家手扶着桌子站起身,推开端着药的小黄门,走了两步,眼神望向远方,似在回忆。
“老师……死在潭州,比他还走的远些……咳咳……就地葬了吧,也不必花银子迁回汴京,告诉他儿女,若是想祭拜,便去襄州祭拜。”
宋凌朔点头称是,官家扭头看他,突兀开口道:“方才殿上有人说起你的婚事,朕本提议集贤苑修撰的嫡女,刚一开口,那人便跪地求朕……呵呵。”
回想起那人慌张的场面,官家忍不住轻笑了两声。
“你啊!”官家指着宋凌朔笑道:“你这差事做的,名声都臭了!”
宋凌朔依旧垂首看地,漆黑的眸子映照出勤政殿华贵的地毯图样,闭着口一言不发,似是毫不在意。
官家盯着他看了一阵,又走回桌前坐下,过了半响才开口道:“你二哥提议,为你和老四一起选秀择妃,这几年朕身子差,已经五年多没有选秀了,热闹热闹也好,不知你意下如何。”
“臣遵从陛下安排。”
官家点点头,似是满意他的回答,继续道:“往年选秀只从官户里选,商户,医户,巫户都排除在外,朕想着,今年不如把商户也列在择选范围内,人多些,更好择优,也不叫百姓觉得咱们只看中家世。”
说起商户,宋凌朔忽的想起林婉芙,她的昳丽身影在宋凌朔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低头拱手,凌厉的眉眼低垂着,眼光是一贯的晦涩,叫人看不出他的思绪。
嘴唇开合,说出的还是那句话:“臣遵从陛下安排,并无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