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家长女闹了一场,最终没能掀起什么风浪。被华昭公主拉着住了小半个月的宏光寺,希望能去去她的胡言乱语。
朝廷这边,君王同他的股肱大臣们商量着与北地通商的计划。然而不少人认为,此举不妥。毕竟北狄人多凶残,早年间两地交战时,损失了不少人力,特别是边境,多有与北狄人交恶结仇者。如今通商,局势不稳。刑延作为君王的心腹,自然是站在君王这边的。然而兵部户部以事务繁杂为由,站在了另一边。
君王习以为常,和颜悦色的让他们商讨。彼时两方意见争论的情况,已有三个月了。
屋檐滴滴嗒嗒地顺下刚消融的冰雪,红梅枝头还落着新雪,地上泥泞不堪,与落梅混杂,衔出一点清雅。
这时节的风还很冷。宏光寺在山间,山风更冷冽,然而香火依旧不断,尤其是还住着几位贵人。
华昭公主拉着刑姑娘诵完经后,照常差人跟着她散心。
刑姑娘这些天很少说话,也很少笑。华昭公主忧心得很,听寺中的师父说要散心,这才忙不迭放开了守着刑姑娘的心思。
这天刚化雪,刑姑娘裹着披风,任由辛奴带路。
她们要去非吾亭。辛奴早已摸清了宏光寺,打听到这里是最安静的,便日日都要带着刑姑娘来。
刑姑娘虽患有眼疾,但记性极好,熟了路,她竟能自己走到非吾亭!可辛奴依旧尽心尽力的带着路,唯恐自己这点用处都没了。
走到半路,刑姑娘突然停下,将冰冷的手藏在了衣服暖和的地方。辛奴这才想起姑娘的手炉忘了带,可左右又没有别人能跑腿。辛奴担心刑姑娘受冻,只好牵着她走向避风的一角,说道:“姑娘在此处等等,我去拿手炉。”
刑姑娘点头。
辛奴不放心的将她披风上的帽子盖好,这才急匆匆离去。
此处静谧无人,石板路上偶尔落下几根吹下来的枝叶,风大的时候吹动门环叩响,清悦宜人。
刑姑娘站着,药布依旧裹着眼睛,静静立着如同一根木头。风勾着浓郁的味道,灌进她的鼻间,她也没什么反应。
大概真是根木头。落在庭院一角的布衣淡淡的看着她,如此评价道。
他已观察了她快一柱香的时间,这位姑娘真的一点儿也没动过。他甚至怀疑对方是个高手!然而他故意投掷的枝叶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也或许是个聋子?年轻的布衣这样想。于是他拖着还在流血的左腿靠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对方依旧没有动静。布衣突然探了探她的鼻息,见还有气,又是个又瞎又聋的弱女子。袖口藏着的匕首就收了回去,这样的人不会对他构成威胁,不值得动手。
他仔细打量着这个美人木头,最后摇摇头,准备离开。可刚侧身,一个清冷的女声道:“你受伤了。”
布衣惊得目露杀气,袖口的匕首已被他握在手里,锋利的刀尖抵着那娇嫩的脖颈,似乎再进一分,这个美人木头就会倒下。
刀尖带着寒气,冷而致命。刑姑娘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处险境,还是那句话,“你受伤了。”
年轻的布衣皱皱眉,有些沙哑的嗓音磨出几个字:“你不是聋子?”
刑姑娘摇头,“看不见而已。你的脚步声很沉重,右脚重左脚轻,还有血腥气,应该是没止住血。你的手上有松香味,宏光寺的主殿松香最浓,你去过那里。对吗?”
布衣诧异地看着她,嘴角含笑。“聪明又话多的瞎子,会死的。”
刑姑娘果真如一根木头,又不说话了。
布衣心下拿捏不准这美人木头什么来历,正考虑要不要一刀下去省事,就听见不远处有女声在喊:“姑娘!”
布衣心思一转,伸手掳了这美人木头上了屋顶。顺便点了她的穴道,避免她出声。
辛奴远远的看见自家姑娘被一个陌生男子戏弄,当下便喊人!可谁知这一喊,姑娘竟被人给掳走了!这可怎么得了!小丫头慌的三魂丢了七魄,忙返回去通知华昭公主。碍事的手炉早已不知去向。
不多久,静谧的宏光寺后院,便热闹起来,泥泞的山间被人影掩盖,惊得飞鸟扑着翅膀乱鸣。华昭公主急得直跺脚,寺里的僧人也跟着找。一时间,宏光寺乱成一团。
布衣冷眼旁观,看着底下的人群。又带着美人木头掠过几个院落,躲进一间空无一人的屋子。
因为伤的不轻,又带着个人,布衣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抬手凑近鼻尖,轻轻咳了几声。这才给美人木头解开穴道。
“看来你还是个大人物,整个宏光寺都在找你。”他笑里带着嘲讽,“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美人木头道:“定安侯刑家长女。”
布衣了然:“那个传闻中的盲女。”
刑姑娘点头,轻声道:“你似乎很失落。这个身份不够你出去吗?”
年轻的布衣本想笑,可又咳嗽了两下,才顺了气:“是吧!你若是个蛮横娇纵的贵女,我或许就不会不忍心下手了。”
刑姑娘自嘲道,“因为可怜?”
布衣原本懒得解释,见她鲜少带着情绪跟他说话。不答反问:“你不怕死?”
刑姑娘被蒙着眼睛,脸上也始终是看淡的神色。“我不会死在这里,也不该是这个年纪死。”
布衣嗤笑一声,手里突然掷出什么,砸到了什么东西,而后嘭的倒下。一滩暗色的液体渐渐自那处流出,然而这屋子里的香味异常浓烈,盖过了血腥。
刑姑娘略一偏头,“你打了什么?”
她耳力异于常人,但跟习武之人相比,终究还是差了许多。
布衣淡淡回道:“一只偷听的老鼠。”说罢又捂住了肋骨间的伤口,皱眉。方才动了内力,伤口又崩开了。他烦躁的甩了甩手上的血,似乎那不是他的一样。
宏光寺还在寻人,再不走,他就要被发现了。布衣像是修了闭口禅,不再说话。
刑姑娘本就话少,此刻也跟着他安静地等着,毫无被挟持的自觉。但长久不说话,喉间发痒,她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个瓷瓶。摸索着倒出一粒东西,含在嘴里。
布衣闭着眼问,“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