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被推开,月光浸泡着小小的庭院。我接过递来的茶盏,白地墨蓝的纹饰,若非外国进口的原料可烧不出这样的成色。我开始打量起面前这个人来,虽是身在陋室,他身上却散发着一种在市井里久泡过的气质。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不善的眼神,他一脸警惕的裹紧了披在身上的外袍。身后的葡萄藤被他的袍边扫过,发出梭梭声。我顺势望去,院子收拾的十分干净,挂起的衣物成套无别,看起来他是独身而居。
莫非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人?我收敛了表情,对他拱手道
“多谢公子相赠,不知公子能否收留在下一晚,外面阴森可怖,在下实在不敢继续走夜路了。”
我顺势从袖中取出块银两,朝他那边送了送。奇怪的是他只看了银子一眼,并未接过
“姑娘既然不嫌弃寒舍简破,便请留下吧。”
意料之外的顺利,我伸出去的手几不可察的抖了抖,随后悻悻收回银子。跟着他朝屋中去了。他似乎对我毫无堤防,直到拉开了主室半掩着的门,屋内暖黄的灯光照见了他的半边身子,我才看见他略为刻意的遮掩住身前一处。
原来他一直裹紧衣物,是不愿让我察觉到他怀着身孕。
他轻轻咳嗽一声,我忙收回了视线,跟着他进了主室。干净狭小的居室分成两半,通过小小的门廊,我可以辨别出里面那部分是他休息的地方,外面这里只摆着一扇躺椅,还有一张不大的几案,两张板凳随意的放在一隅,一张的板面上已经生出了些灰尘。
“只有一张床。”
我喃喃道。他闻声看我,我居然被他盯的有些不好意思。
他太好看了。他的好看足以用惊艳来形容,不仅是五官舒展又精致,那双眼睛更是勾人摄魂,我被他看的老脸一红,忙示意他我睡躺椅也可以。
他没有说话,转身又出去了。再回来时手里拿了些吃的,还有一床看起来比较新的棉絮。他把食物交给我,然后开始给我收拾起睡觉的窝。原来那张躺椅里面藏着玄机,只稍微摆弄一下,便可以变成容人躺下的床榻。
我拿着他给我的粗粮饼狼吞虎咽,说实话,味道和宫里吃的东西比起来实在是太过乏淡,但是今日我大婚,一整日都不能吃东西,所以吃起来也颇为香甜。我继续看着那人削瘦的背,他忙着手上的活几,无暇遮掩的腹部高耸,与他的体型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兴许是我盯的太过刻意,他转过身来,我只好与他寒暄
“有劳公子,还未请教您尊姓大名。”
“姑娘唤我花笯便可。”
我闻声停下了手中的杯盏,他似乎瞧出来了我的惊讶,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面色愈发如水,转身对我道
“不瞒姑娘,我这是个贱名,做的也是和名字相关的上不了台面的活几。若是姑娘想走,离开便是。”
他没有看我,眼睛望向我手中的杯盏,仿佛被烫了一下,又转开了头
“这个茶盏是新的,我没有用过。”
我顿时手足无措起来,端着这个杯子放也不是,继续喝也不是。好像哪个选择都会伤了他的心。我索性端着茶盏站起来,朝他走过去
“花笯公子莫要轻视自己。公子在这深山老林中对我伸出援手,我感激都来不及呢,又怎会挑三拣四。”
他露出个惊讶的模样,然后又轻轻笑起来。我又不敢看他了
“姑娘不介意就好,我先去休息了,姑娘有事就到里屋叫我。”
“花公子。”
我叫住他。
“在下名叫素月。”
他点点头,脸上波澜不惊。等夜色又昏黑了一点,我又给马儿喂了些稻草,随后便钻进了他给我准备的棉被中。
露水打湿了窗外的一切,我听着林中独有的僻静声,突然有些不舍得入睡。素月,是我真正的名字,某种程度上我并没有骗他,而他也对我坦诚相待,说的也是他真实的名字,花笯。
我不辞辛苦这个时候上山,就是为了来找他。这个出身青楼的男人,原本是白玉京的花魁,机缘巧合之下见了朱采桦,便成了她的朱砂痣。后来朱采桦给他赎了身,二人在山上寻了一处过了一段闲云野鹤的生活,也算自在。只是后来花笯经人指点之后,为了不影响她日后争取王位,主动离开了她。
只是我没有想到,他已经有了朱采桦的孩子。而且在朱采桦娶了沈则平之后,又回到了他们原先居住过的院落。我抚摸着躺椅上藤蔓的纹路,和我在府中见过的一样,这把躺椅,还有一些用具,大概都是朱采桦当初带来的,他并未狠下心来去换掉。
我轻轻起身,不知怎的很想再看看他。说实话,穿越到异界以来,我大半时间都在躺着,就连自己这张皮囊都未打量过,却十分欣赏这人的面容。我掀开遮掩住内室的帘子,布料摩挲的声音轻轻响起,床榻上的人却没有动。我步到他身边,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着他的脸。
这样好看的人,只能困在这山林中不见人,实在是暴殄天物。我啧一下,突然发现他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被,原来他就一床厚被子,也给了我。我回身取了被子,俯下身给他披在身上。盖到他肚子上时,我变得更小心起来。这么瘦的人,却有个这么大的肚子,虽然山上能找到的物资不多,但也不至于天天只能啃饼子吧。我皱了眉头,决心明日去山上逛逛,给他找些补身体的东西来。
盖完被子,我也不好再久留,便回了我的躺椅上。没一会儿便睡了去,等我再醒来,天也才蒙蒙亮。我睡的腰板疼,好在不算太冷,毕竟这幅身子长期练武,耐寒的很。我伸个懒腰,拿了把放在墙角的斧子去劈柴。
等花笯醒的时候,我已经将半扇门板拼好了。好在我小时候经常给爱做根雕的外祖父帮忙,此时做起木匠活也不算太难堪。虽然这扇勉强称作门板的东西还不容细看,但是总比那片稻草拼成的东西好。听见了那人推开门的动静,我擦擦头上的汗和他打招呼,他未束发髻,披散的头发垂到小腿。花笯抱着锦被,瞪着眼看挥汗如雨的我,他愣在原地,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我之前那身衣服不方便干活,就拿了你晾在外面的这身衣服,看你还睡着就没喊你,别怪我啊花公子。”
我穿的是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