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厌刚想把帕子塞回给明胥,就见明胥双目失神,脑袋微微低垂,似乎是在看自己的双腿。 她随手把帕子塞进腰间,伸出手在明胥眼前晃了晃,明胥这才回过神来,脸色苍白道:“怎么了?” 苏厌歪着脑袋看他,眸中带了探究:“你在想什么?” 明胥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方才姑娘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有些走神了。” “你真奇怪。”苏厌蹲下身来,透亮的双眸盯着明胥的脸:“从前来这里的官差,个个都是盛气凌人,见人就要高人一等,但你没有。” 明胥挑了挑眉,脸上多了两分笑意:“哦?我这样不好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我一直都不信朝廷会有什么好官。” 苏厌说着,伸出手指在地上胡乱涂画。 明胥垂下眸,温声问道:“为何这么想?” “你想知道为什么朝廷同意修桥吗?”苏厌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这是东崖十八个村寨的百姓,在何知府的府门前跪了两日两夜求来的。” “他怕事情闹大,才答应替东崖上折修桥。” 明胥沉默不语,他看得出苏厌对朝廷的不满,对贪官的憎恶。 苏厌说罢,又低下头:“我从小无父无母,若是没有大家的照顾,我也不会活到今日,刘霄大哥对你们来说,或许只是一个平常百姓,但他是我们东崖为数不多的木匠,谁家的桌椅板凳坏了,他都不要钱去给人修。” “这样好的一个人,却连尸身都找不到。” 苏厌语气中带了哭腔,但她低着头,明胥也不知她哭没哭,只好温声道:“你放心,去寻尸的是承将军,他定会找到刘霄。” 苏厌没回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个人一直等着即墨承等人回来,苏厌也借口自己找不到出去的路,要和明胥一同离开,留下一起等着。 苏厌等的乏困,靠在明胥椅侧打起了瞌睡。 明胥见状,便把盖在腿上的锦被轻轻搭在了苏厌的身上。 他鲜少有这般与姑娘接触的机会,此刻看到苏厌的侧脸,才发现这姑娘表面上咋咋呼呼,说话办事都雷厉风行,但其实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心还是软的。 明胥再想起苏厌说过的话,双手捏了捏自己的膝盖,眸色晦暗不明。 与此同时,一处宅院内。 姜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颈间那道疤痕触目惊心,她伸手轻抚,明明已经愈合,却似乎在触碰的一瞬间还是传来了丝丝痛意。 林汜清坐在桌边喝茶,眼见着姜迎去碰那伤痕,就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了。 他放下手中茶杯:“我已经命人研制祛疤的药膏了,大抵月余光景,你这疤痕虽不能完全消退,但不细看也不会看出来。” 姜迎转头看他,犹豫问道:“我这颈间的伤痕真的是被乞丐划伤的吗?” 林汜清毫不犹豫地点头:“怎么?难不成我会骗你?” 姜迎习惯和林汜清斗嘴,转过身不看他,撇嘴道:“说不准,这一年多你对我这么好,说不定我原本是哪个显贵家的大小姐,是你绑了我,想利用我得到什么。” 林汜清也学着铜镜中姜迎的表情撇嘴道:“呦,还显贵家的大小姐,你见过哪个绑匪自己掏钱给人质养的白白胖胖的?不止养着,一日三餐还不能糊弄,生怕给养坏了。” 姜迎转头对看向林汜清,竟变得认真起来:“既然如此,你为何对我这么好?你我非亲非故,若说你当初是因为害我坠马失忆才照顾我,可我如今虽未恢复往昔记忆,却也没什么大碍了,你早就不欠我什么了。” 林汜清闻言,原本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褪去,也垂眸认真思索起来。 过了半晌,林汜清抬眸道:“你觉得呢?”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问你了。” 姜迎把话又甩给林汜清,她常常说话没有章法,但这次林汜清是真的听进去了。 晚上林汜清辗转难眠,最后下床在房中踱步。 他一心烦,就拿起折扇把玩,折扇下挂着的玉坠发出脆响,林汜清便拿起玉坠,从镂空的玉坠中拿出那块平安符。 这破旧的平安符是有来历的,姜迎那时忘记一切,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自己曾有过身孕,对任何人都不信任,却唯独信任林汜清。 林汜清当时带她去一处寺庙,为她死去的孩子超度往生。 姜迎不知来此处做甚,只知道跟着方丈和林汜清跪拜佛像。 方丈后来把林汜清带进屋中嘱咐做法事的事情,姜迎就留在佛殿中等他。 等林汜清出来,就看到满身香灰的姜迎还有一旁一脸苦恼的小和尚。 姜迎不肯说话,但手里一直攥着什么东西,小和尚就说,方才他拿来一个平安符送给这位女施主,结果姜迎见到他就跑,一下撞翻了香炉,人也摔了。 小和尚本是好意,听方丈说她的两个孩子都不在了,所以想着送个平安符给她,没想到她见到生人的反应会这么大,林汜清也始料未及。 小和尚在扶姜迎的时候手忙脚乱,平安符也不知掉到了何处。 最后林汜清赔礼道歉,又亲自收拾好了被姜迎打翻的香炉,添了一百两的香火钱,这才离开。 回去的马车上,林汜清就拿帕子给她擦掉脸上的香灰,姜迎伸出右手,手掌打开就是一枚沾染了香灰的平安符。 她在手里攥的时间久了,手心沁出的汗水与香灰混在一起,原本干净的平安符,如今看起来破旧不堪。 姜迎伸出手给林汜清看。林汜清不明所以:“为何藏着这个?” 姜迎不说话,又把手往前伸了伸,林汜清问道:“给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