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打发一个内侍,过了半晌,人回来。 “陛下,娘娘留了太孙妃和世子在说话。”内侍躬身说着。 “哦,太孙妃来请安了啊……”皇帝思索良久,无声透了一口气。 这本是寻常事,太孙妃在皇后处请安,也是解闷。 皇帝通常不理这些。 只是,又想到太孙世子,眼前浮现出当初太子初诞不久的样子。 “那孩子,跟……太子很像。” 其实相比太孙,还是太孙的世子更似太子…… 他心里又涌现出复杂情绪,有某种喜悦,也有关切,甚至有后悔…… “罢了,做都做了,朕还矫情什么?” “她应该会更伤心吧。” 今日似乎总有些心神不宁,又找不到源头。 皇帝眼前又是恍惚,依稀浮现出熟悉的殿堂……哦,是本王的府邸。 耳畔似有人在说话,听不真切。 “……世子在王妃那儿,说是要画寿图献给陛下大寿。” 世子? 皇帝一阵恍惚。 哦,是了……生下福儿来,父皇总是喜欢叫本王去。 福儿真是有福气…… 心中涌现出喜悦,又有些难以言喻的悲伤。 “来人,把本王库房那件大食国的金表,送去给世子。” 这话脱口而出,皇帝眼前一阵清晰,渐渐从朦胧中苏醒,扫眼四顾,哪有什么王府,世子,王妃? 转眼韶华易逝,物是人非,而自己已是陛下, 此身犹在高居九重中。 他自失地一笑,竭力遣开这些荒诞不经的念头,可方才梦中一切,都还停在昨日。 “本王……本王……” 擦了擦,似乎有泪在眼角。 这份难堪的往事,本以为已经忘怀,但今日再度回想起,居然让他久违地感受到痛楚。 心脏像是空了一块,还在被虫子啃食。 是熟悉的感觉。 “孤,不,朕已经是皇帝了!” 硬是压下这份伤怀。 “罢了,朕再去看看她……” 反正,大概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这次事成,太孙必死。 而皇后,也再也不会见自己罢? “摆驾,去长乐宫。” 微雨过后,道路略显湿滑,銮驾徐徐而行,经过一处宫门。 前方居然拦着不少白布,还洒了石灰,不过被雨水一淋,已经泥泞一片。 此处有卫戍,但却没有熟悉的身影迎接。 皇帝顿时眉一皱,有点不悦。 “这门怎么回事?” 随行的太监上前,而后远远地找了下,回来禀告。 “回陛下,今天本是轮换,但前些日子有人染了天花,是以封锁了此门,请陛下绕行。” “什么?天花!” 皇帝眉紧锁。 天花属于大瘟疫,每次出现,都传染无数,更可怕是无药可治。 皇帝有避瘟之丹,自然不怕,但宫里宫女太监,却熬不住。 “陛下,太医院在接种人痘,这事已经禀告过您。”赵秉忠悄然汇报着。 “是吗?哦,我想起来,是有这事。” 人痘接种,自古就有,只是较为粗糙,本朝又有所改良,已经渐渐纯熟。 所谓人痘接种,就是用天花患者的痘痂,研粉成痘苗,吹入健康人鼻中,使健康人感染。 通过引发轻微天花症状,来达到对天花免疫,这个过程里,依旧能够传染,并且有百分之一的死亡率。 是行之有效的好办法。 “既然这样,那就绕道吧。” 久违地,想去看看皇后,结果路上就遇到这事,实在是让人有些扫兴。 皇帝缓缓合上眼睛。 但既然都来了,总不好半途而废。 …… 长乐宫。 屋檐下,雨水缓缓流注。 皇后一身常服,坐在软榻内,手里拿着白棋。 她的对面,坐着叶不悔。 一长一幼,坐在那里,不知为何,就有种母女的感觉。 皇后每每产生这种错觉,看到叶不悔,就有种发自内心的亲近,就连原本躁动的心情,也安静了下来。 临近大事,总有不安,皇后趁着留下她,下棋解解闷。 其实也是担心出事。 又看了眼婴儿,就在近侧摇床上,不哭不闹,只是旁观。 棋盘上黑白子渐渐繁多,叶不悔明显没有拿出真实水准,只是小心应着。 精致的小脸微微蹙着眉,身少妇几年,她的身上有些未褪去的稚气。 盘起的黑发与她尚青涩的面容构成一种奇异的惑媚。 “不悔,又在想你夫君了吗?” 皇后了然地笑着,又在边角处落下一子。 “啊?哦!娘娘……”叶不悔恍然惊醒,讷讷不知所措。 “我都看出来了……你也有心事……” 这话说到了叶不悔心里,让她顿时沉默了。 夫君在外凶险万分,作妻子的她,岂能真的半点不知? 之前斗争几次,甚至惊扰到她和苏子籍的府上,府中上下人心惶惶。 后来安然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