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瓷即便没有去看宋廷晏,也能感觉到那有如实质的目光。
面对这样的宋廷晏,学生时代便有的感觉久违地袭来,苏瓷不自在地将眼睫又低垂下几分。
“求之不得”——
明明没有一个讥讽的字眼,但那种话里有话、弦外有音的语气,仍让她感觉到嘲意满满。
这么多年过去,大约宋廷晏依旧不待见她吧,能同意她去名鼎,全是看在外公的面上。
宁恒的眉目则由衷地舒展开。
苏瓷见外公终于放宽心,也不再纠结宋廷晏对她的看法。
说到底,他是高高在上的老板,她只是名不经传的员工,即便在同一公司,也难有碰面的机会,何必为了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去辜负外公的苦心安排。
*
下了一个傍晚的雨,终于在苏瓷将要离开时止住。
空气里翻出新鲜泥土的味道,随着雨后寒凉的秋风四处飘散。
裹着潮湿衣服的苏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自宋廷晏离开,到苏瓷听完宁恒的交代从病房出来,已有半个钟头的时间差。
因而当她在住院部大楼外再次看见宋廷晏时,不免又讶异一番。
宋廷晏就站在往来必经的门厅台阶上,手臂处搭着一件黑色长风衣,一副闲散淡然的姿态,由于相貌、气质过于出众,经过的人无不向其投去关注的一瞥。
苏瓷不知宋廷晏因何停留,此刻她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宋总。”
苏瓷朝宋廷晏礼貌地点点头,做足一个准员工对老板该有的恭谨,然后继续向前迈步,顺利地与之擦肩而过。
“看不出我在等你么?”
身后的声音像深秋檐下滴落的残雨,砸在脖颈处,带来沁凉的一击。
苏瓷僵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抬头。
三步台阶之上,宋廷晏居高临下望着她,脸上的表情淡得像水,看不出喜怒。
苏瓷一时愣住,想不出宋廷晏等她的目的。
宋廷晏盯了她片刻,直接走下来,经过她身旁时,随手一推,便将臂弯里的风衣推过来。
苏瓷条件反射地接住。
“穿上。”淡淡的语气夹带着几分命令的意味。
苏瓷越发觉得捉摸不透宋廷晏的想法,以宋廷晏一直以来对她的偏见,根本没必要展现这样的绅士风度。
“谢谢,但不用了,会弄湿你的衣服。”她感受着手中极有质感的衣料,以及考究到每一处细节的做工,谨慎地推拒道。
宋廷晏微拧着眉看过来,仿佛在不满她的拒绝,一时也不说话,似在考量着什么,就这样僵持了几秒,才凉凉地开口道:“不想弄湿我的衣服,那你是想弄湿我车上的座椅?”
自然不行,苏瓷想到那辆造价昂贵的豪车,估计里面的座椅都是私人定制,一旦因为弄湿被损坏,十件这样的奢侈品牌风衣都不够她赔。
随后,苏瓷才后知后觉发现宋廷晏话里的另一层信息,他是要让她坐他的车?是要提前沟通工作么?但好像并没有什么必要。
总之,苏瓷就这么莫名其妙被宋廷晏支配着,披上了他的衣服,一起向停车场走去。
一场秋雨一场凉,秋风仿若角度刁钻的箭矢,一箭一箭专往骨缝里扎。
苏瓷怕把风衣弄湿得太多,一直将它松松垮垮披在肩头,直到被那一阵阵透骨的凉风吹得难以忍受,才不禁悄悄把自己整个人都缩了进去。
于是,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清冽草木香。
一瞬间,苏瓷的脑海中似划过了什么,又不甚明了。
男人身姿如松,步履匀长。
苏瓷悄悄落后几许,迈着纤巧的脚步无声跟在男人身后。
两人一路无话,很快来到停车场。
站在那辆高大的SUV旁,苏瓷有些犹豫,不确定的目光来回在前门和后门之间游移。
自回到南市后,她或多或少也听到了些关于南市权贵圈子的传言。
传得最有声有色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和她继妹苏笑涵的感情八卦。
也是,继妹苏笑涵从小就很得宋廷晏母亲的喜爱,两人长大以后顺理成章走到一起,是所有人眼中理所当然的事。
虽说男人的副驾驶是留给女朋友和妻子的,但直接坐在后面,又好像很不礼貌,尤其当主驾驶上还是自己的未来老板时。
随着宋廷晏解锁整车,启动电源,车内的灯光一瞬间全部亮起。
隔着那层因灯光开启而失去作用的玻璃防窥膜,苏瓷看见副驾驶上放置着一个约有三十厘米高的礼盒。
这一回,苏瓷没再有任何纠结,直接扶上了后门的把手。
拉了一回,没有动。
再拉第二回,仍是纹丝未动。
这时,前侧车窗缓缓降下,坐在驾驶位的宋廷晏隔空看过来。
“苏瓷,你真拿我当司机?”
不咸不淡的质问,配上目光微凉的幽深眼眸,令毫无准备苏瓷不知如何作答,只能默默拉开前门。
宋廷晏已经先一步伸出长臂,将礼盒挪至后座。
“住哪里?”
“桐安路,长枫园。”
车子启动,苏瓷正襟危坐在宽大舒适的座椅上,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紧绷和警戒着。
这一整晚,宋廷晏都十分奇怪,她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更摸不准他的种种举动。
如果在学生时代,她完全可以对此置之不理。
现在,他是老板,她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长久的沉默中,车子渐渐驶出医院,开上主干道。
“之后有什么打算?”
宋廷晏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苏瓷不自觉挺直身体,态度认真地回答:“明天我会去原单位办理离职,然后尽快去名鼎报道。”
一息若有似无的叹声响起,似对苏瓷的回答表示出某种无力。
苏瓷怔然,她说错了什么?
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