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绎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声音太熟了,过去的几年里,一直都有他的相伴。 “不器,来!” 顾绎还是侧过身子,冲着来人招了招手。 “是!先生!” 来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穿着月色广袖长袍,脚上蹬着木屐。 木屐踩在宝船的木地板上,却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动。 只看这一项,就知道这位年轻男子有着良好的教养与出身。 事实上,他的气质也确实高贵,长身而立,如青松般挺拔。 他走到了顾绎身侧,在顾绎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态度恭敬,对顾绎十分尊敬。 顾绎微微仰起头,笑着对他说道,“第一次坐海船,还适应吗?” 咳咳,没错,顾绎是抬着头对来人说话的。 没办法,来人太高了,竟比中等身材的顾绎高出了一个头。 如果顾倾城在场,目测一番,应该能够预算出这人的身高——超过190! 妥妥的七尺男儿啊,要知道北朝的一尺大概有27、8厘米呢。 来人个子高,容貌也十分“出挑”! 不是说太丑,若是按照后世的说法,那是妥妥的大帅哥。 但—— 望着年轻男子那浅棕色的长发、银蓝色的眸子,顾绎忍不住再次在心底叹息。 唉,这孩子,出身好,够聪明,性情也好,可唯独长了一副异于常人的容貌。 棕发蓝眼,一看就有异族人的血统。 北朝虽然是鲜卑人主政,但经过上位者多次的汉化,已经跟汉人无异。 北朝的权贵们,读汉家经典,也信奉汉家的某些传统。 子嗣可以是混血,却不能长成一副“鬼样子”。 而眼前这年轻人,就、就是因为这幅长相,备受歧视。 顾绎作为真正的世家贵公子,有着真正的包容与悲悯。 他不会恃才傲物,也不会屈从世俗而歧视任何人。 除了顾绎的人品贵重外,也有某个顾绎不能说出口的原因——自家女儿也、也,唉! 所以,对这个年轻人,顾绎没有嫌弃、更不会歧视,反而多了几分怜惜与慈爱。 穆琇孺慕的看着顾绎,因着异于常人的长相,他从小就遭受了诸多冷眼。 他见多了众人或是嫌弃、或是嘲讽、或是好奇的目光。 他也曾经自卑过、怨恨过。 但,他还是非常庆幸,在年少的时候,遇到了先生这样的“良师”。 是的,穆琇是顾绎在北朝收的弟子。 在古代,讲究天地君亲师。 老师就是仅次于血亲的存在。 而顾绎,在穆琇成长的过程中,也确实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穆琇完全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先生,如果没有他近十年的悉心教导,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对于穆琇来说,先生就是这世上最亲近的长辈,比父母还要重要。 毕竟,先生不会把他当做另类。 而他的生父—— 唉,或许对他不够仁善,却也给他找了一条路。 他能拜入顾氏门下,是生父为他做的唯一、也是最好的一项安排。 因着先生,整个顾家,对穆琇也十分和善。 穆琇终于感受到了被正常对待的感觉。 他很庆幸,也很感激。 只是—— “怎么?第一次坐船,不舒服?还是有什么顾虑?” 看到穆琇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愁绪,顾绎关切的问道。 “先生,我还好,没有不适!” 穆琇垂下眼睑就看到了自家先生那关心的模样,他心下一暖。 但—— 先生的那个女儿呢。 传说中,非常厉害、非常聪明的顾家三娘,她、她会不会嫌弃自己? 当然,对于这些出身高贵的世家女来说,就算是嫌弃,也不会表现得十分明显。 就像那个留在北朝的顾幼仪,她见到穆琇的时候,就表现得客客气气、彬彬有礼。 从来没有恶语相向,也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 更有甚者,在最初见面的时候,这位顾家小女郎还曾经十分的热情。 只可惜,她的热情、她的善意过于表面。 或许能够蒙蔽普通人,可穆琇不一样,他从小就生活在各种异样的目光中。 他的心,细腻而敏感。 别人是否发自真心,他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至少,在顾幼仪身上,穆琇只看到了带着功利心的攀附,而没有半分真心! 她,骨子里还是看不上自己的。 只是出于某些原因,这才“忍辱负重”的要跟自己交好! 穆琇:……呵呵,居然被人攀附了。 我是不是应该感到骄傲? 穆琇从出生起,就感受着这世上最大、最多的恶意,虽然缺爱,却也不会稀罕这种虚假的感情。 所以,他对顾幼仪的热情,表现得十分冷淡。 顾幼仪碰钉子碰的多了,也就放弃了。 顾幼仪:……虽然穆琇将来会成为宇文珩的左臂右膀,但,这人也太难攻略了。 简直就是千年寒冰,怎么捂都捂不热。 “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