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步入了迎阳花前的细雨纷飞中,当即柔美地于雨中轻展大袖,足下画起了一个个美丽的圆圈。
那雨沿着她的脸颊落下,滑入口中是夹杂了草腥的咸涩。
“合墒不喜欢“圈圈舞”,公主还是回吧!”一把伞落于眼前,男人俊逸的脸孔上一丝温度也没有。
望着那一袭蓝衣,他终于肯见自己了!
“忽兰,你没有多少机会了,要抓住一切良机,用你的卑微去攀附,一个真正的勇士是不会对女人的柔弱熟视无睹的!”
诚如母亲所说,她的时机不多了,在那“九亩“得获龙旨后,父汗已有意让她返回部族!
“殿下并不了解我的部族,我族人从不会用跪地乞怜的方式苟活,他们敬畏上苍和神明,用自己的热血争取属于他们的东西。而我阿史那族的女人,一生只对勇士绽露笑容,真心以赴、心中的炽热如浡鄃沁草原不落的太阳一般持久!”洛都心绪起伏道。
“两朝今有盟誓,和同一家,若代代往矣,相信那些误会会如川雪,在阳晖下消解的!”诸葛合墒闻言颔首,递过一善意的微笑。
“我父汗,他是一位勇士,洛都信他!他送我来朝,不是为了交换利益,而是他相信阿史那家的女人配得起天下无双的勇士,此事洛都不希望殿下误会!洛都千里迢迢,愿为大勇士奉上真心!”洛都深施一礼。
“合墒并非天下无双的勇士,忽兰公主,对此合墒无能为力,请公主莫要执意!”少年说罢,收了笑容,转身欲走。
“忽兰……,忽兰爱慕着大勇士……”少女一把拉住男人的袍袖,哀声倾诉道。
“放手!”男人敛眉,瞧着那袍袖淡声道。
“大勇士——,不要拒绝我,这圈圈舞是为大勇士而舞……”少女哭道。
“洛都知道大勇士要娶那个我不喜欢的女人……,洛都不喜欢……”
“可洛都对大勇士是一片真心……,请大勇士授纳!”
……
少女露出自己最真实的哀伤,那是她于来朝的岁月中,眼前这个男人无数次丢给她的。
“合墒……”
瞧着少女眼中闪动的泪华,于雨中旋转,密匝的睫毛下,一片让人无法忽略的泪渍,少年心中叹息,欲言又止。
少女不曾停下,转着,转着,那一线夺目闪亮的锦色终似撑不住了,颤微微地飘荡,坠落在了一片雨光中。
自宁馨殿获讯赶回的莲歌,看到的便是一线熟悉的蓝影抱着那雨水昏厥的少女奔往殿中的景致。
她才不信香魔公主会晕嘞!
那蛮腰一扭,劲风飞旋,须臾便能把小箭高高射向喜鹊窝的洛都,胳膊上的肌理生来就似为拉弓准备地一般,连她那阴暗的心肠也如此地强人一筹,整日里绕来绕去,让人无法喘息,更别提她有过无数风雪无阻,亲随她那枭雄父汗马上烧杀掳掠的经历……
在诸葛小四儿差人去请太医时,她去探视了病榻上“弱不禁风”的香魔公主。
果不其然,那香魔公主忽悠睁开了那双贼亮如星的双眸,冲她得意笑道:
“九亩,大勇士没给你那块玉是吗?”
莲歌不懂这香魔公主如何又提了那块如咒神一般的“石头”,心中戒慎,脸上粲然一笑道:“是聘礼!”
“聘礼?”
“洛都,这聘礼不是骆驼、牛羊、忽兰刀……,是永结同心的美玉,还有公主可能不知,你口中的“大勇士”是本殿的小兵小将,也是聘礼,公主需要礼单过目吗?”莲歌双眸一眯,邪佞笑道。
“九亩,你自欺欺人!”
“公主来朝,大有长进,最有收获的便是学会了什么叫自欺欺人!”莲歌森笑一声讽道。
两人内中大战一番,皆面罩寒霜。
刘太医来时,香魔公主眼帘一耷,又扮起了淋雨昏厥的天之“娇”女。
那位问诊过无数疑难杂症的太医,切完脉后,有些为难地步出了大殿。
莲歌留了诸葛小四儿,随了刘太医出来。
这无病装病,自是诊不出所以然来!
眼见刘太医瞧着那空空如也的诊方发呆,数度悬笔欲停,莲歌转眸命人取了根绣花针,递于太医眼前,竖起一根纤细的葱指道:“大人,这昏厥不醒之人,气血瘀滞,不知这民间土方,内医院可有尝试?”
“微臣……微臣以为……,开些可做茶饮的养颜汤即可!”刘太医有些为难道。
“大人,那是后话,她若赖着不醒,您这金字招牌岂不是让她砸了?当务之急,先让她醒了,方能对症下药!”莲歌双眸透亮道。
自两位娘娘仙逝,这太医院近年来一直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懈怠。
刘太医暗忖,微一颔首,得命而去,很快寝殿中便传来一声尖利震耳的痛叫声。
“来人,此处多有不便,且抬了软辇将忽兰公主转往兰林殿好生照料,服了刘太医开的汤药,压压这体内的邪气,固本清源!”
莲歌心中暗笑,递了眼色于那福印,诸葛合墒眼瞅着几人神色诡异,由殿中步出,执起案上那空空如也的诊方,墨眸聚出一片萧冷的深芒。
“这一晌不见,不知公主又飞去了哪儿?”其后一派宁和中,诸葛合墒瞅着罗刹女,例行问了句。
“殿下说笑,莲歌就算身上插翅,也飞不出这九重殿去,这一路豪雨如注,翅膀又淋了个透,落于他人檐下,只能瞧人冷眼!”
少女故作羸弱,娇弱如花地打起了飘,学了那洛都的本事现学现卖。
只可惜,她学地过于投入,忘记了诸葛小四儿是目不斜视,独善其身的“路人”。
于是轩辕莲歌唇角抽搐地倒在濋章殿浮花的地毯处,看见诸葛小四儿轻抬丝履,优雅无觉地自她锦裙上方迈过,一线湛蓝又分外晦暗的身影转而消失在了视线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