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臣攒够了战功，便会向圣上求娶静和公主为妻。”赵涉抬头，目光炯炯。
楚越却摇头，“来不及了，你应知道夏国使臣已到了大昭。”
霎时赵涉的脸变得惨白。
若夏国使者此行要促成两国联姻，无非是皇子纳娶或公主和亲。当今圣上有四女，安和公主年幼养在太后宫中，熙和公主尚在襁褓，大昭适龄的公主只有两位，尚小些的嘉和楚越为先皇后嫡女，外祖便是战功赫赫的定国公，断然不可能送去偏远的夏国和亲，而静和楚瑜最为年长，生母仅仅是嫔的位分。
生母身份低贱的静和公主与尊贵受宠的嘉和公主，哪一个才是弃子，明目了然。
这并不是一个选择题，大公主已成年却迟迟未议亲，竟成了唯一的答案。
赵涉颓然松开了拳头又握紧，声音苦涩，“就不能阻止这场和亲吗？”他说完也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看见楚越怜悯的眼神，她的话语却更为刺痛。
“可以啊，驱逐夏人至黄河关外，封狼居胥，百年夏人不敢来犯，拥八方朝贡，便不必和亲。”
回宫后楚越并未回月胧阁，而是途径御花园时停留在了西湖边上的安澜亭。袖雪今日听了些秘闻，一路上都不敢作声。
楚越倚靠在亭柱上，出神望着日光下空旷斑驳的冰面。
如若梦境便是真实现实的预告，那么未来何去何从？梦里已在这人间走过一遭，是装聋作哑享几年太平日子，顺应天命任一切悲剧重演，还是力所能及地去改变悲剧的因果，哪怕杯水车薪？
“以我一人之力不能挽乱世狂澜，幸知火起处，未雨绸缪，如精卫填海，一日衔一杯水，几年后也能引流消弭些许可燃之机···”
楚越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喃喃自语。宫墙深锁的皇女，再尊贵也无权干预朝堂之事，像一个精致的物件，可为终究有限。高高在上惯了，说什么都有宫人顺从，从未发现自己还有如此无力的时候，也是该早做准备。
依照梦中发展，夏国使者将会在花宵节提出和亲请求，楚瑜半年后远嫁，因水土不服一病不起，郁郁寡欢，三年后病逝。
国破出逃后楚越隐姓埋名，也听往来大漠的行商描述过那偏远苦寒之地是何等贫瘠，但正是这广阔的土地养育了优良的马匹和矫健的战士，然而族民极为分散，内部冲突不断，各部族间相互征讨，难得才出了一个有魄力的王族。夏国虽然近年与大昭交好，不过是养兵蓄锐，修生养息，待合适的时机到来，便会像草原蛰伏的恶狼，一刹那叼住猎物的咽喉。
那个时机，就是六年后的天灾。北方大旱使得百姓颗粒无收，又逢蝗灾，不过几月时间，北巡的官员传回这样的消息：
“流民载道，饿殍载途，草根树皮，搜食殆尽，死者枕藉，白骨盈野。”
白骨无人收殓，朱门酒肉不改，渐渐反叛的农民为了活命杀官放粮，赈灾的皇粮远远不及需求，各地起义动乱并非派兵镇压就能平息。
时局动荡，自然有人按捺不下狼子野心，成王父子集结势力起兵造反，楚氏两相对峙下大昭元气大伤，不曾被北方虎视眈眈的夏国放过良机。
九年时间，便是大昭王朝被倾覆的时间。
若是真的天赐重生之机，定不可重蹈覆辙。
楚越缓缓合上手掌，细数来一桩桩难题。
父皇送楚瑜和亲，赐婚自己与赵涉，但赵涉心悦楚瑜，抗旨不接，更在大婚之夜奔赴西北军，此为赵涉与侯府离心之始。七年后他毫不犹豫倒戈，支援成王反叛。
夏国进犯时楚越与外祖重逢，多次听久经沙场的外祖父叹息，赵家小子这样不可多得的将才，如何辱没了武信侯府的世代忠良。
只能无奈笑笑自己年少无知任性，一厢情愿强占了赵涉要留给长姐的名分，让皇兄失去一只有力的臂膀。若是楚瑜可以不去和亲，也有机会成全赵涉的痴心。
饥荒如此天灾人祸，得叫皇兄早做准备。
至于夏国，大昭占了沃野丰饶的地利，却不及夏国兵强马壮，楚越苦笑，虽然自己跟楚琛楚瑄一同在太学念书，可并不关心朝堂的局势，不了解军马民生，可不要头疼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