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虽然穿着裙装行动不如骑装便利,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姿势,双腿一夹马肚子,朝前路飞驰而去。
斑驳树影在白听容眼中飞速倒退,发髻在颠簸之中逐渐松动,她顾不上这些,肆意妄为地呼吸着疾驰带来的青草香气。
这里没有蝇营狗苟,也不存在虚与委蛇的应酬,她只是她自己,不属于任何人。
身后赵修礼还在原地,对剩下众人说:“我先追上去,你们就继续坐马车赶路,天黑前应该就能到客栈。”
他和路生出门早,快马加鞭先去订好了上房,这才回过头来接人。
路生知趣,应下之后捎带着关心了一句:“明白,我留下带路,主子路上小心。”
在那道身影快要消失之前,赵修礼随即策马追去,扬起一片浑黄纤尘。
林间小道骏马飞驰,白听容骑得很快,两人一前一后,距离慢慢缩短,竟是让赵修礼硬生生给赶了上去。
这不是一条能抵达客栈的路,越往前去,视线就越开阔。
白听容勒马停在了一处断崖前,俯仰之间是万丈深渊,山崖之下有猛禽翱翔盘旋,烈日当空,一切阴暗龌龊之物都无处遁形。
她身上出了许多汗,发式散乱,全无女子应有的仪态,可她并不在意,只觉得畅快。
“你若是个生在王公家的男儿,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赵修礼默默凝视着前方白玉般的侧脸,灼灼耀阳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她有千百种样子,每一种都能轻易拨乱他的心绪。
白听容听见这句话,却是低下头来嘲弄一笑。
像是在自嘲,却又像在笑他这话。
“我不想封侯拜相,也不想做男人。”
她转过头来,头一回锐利地直视着赵修礼,那双清冷的眸子似乎有洞穿人心的能力。
她说:“天地渺渺,人生再无回头之路,衣食无忧已是大幸。若言所求,唯愿安康。”
若言所求,唯愿安康。
这话赵修礼已是第二次听见,说话之人没变,场景却不同。
前世三月三上巳节,夫妻二人携手同游,路遇一座香火旺盛的寺庙,游人如织,庙里的古树上挂满了祈福的彩绸,如红霞满天,飘然若仙。
那时白听容并不相信神佛之说,闲逛了一圈便要离去。还是赵修礼供奉了香火,取了两条彩绸,邀她到内室一同去写下祈愿。
属于他们的愿望,最终齐齐挂到了那棵古树的枝桠上。
事后赵修礼问她写了什么,她说:唯愿与君安康。
这一生同样是这句话,只不过未曾提及他。
而赵修礼当时落笔,却许下了来世,还有如同奢望一般的生生世世。他在重生之后常想,或许就是这一次祈愿,老天爷见了他的真心,才肯再给他重来的机会。
他还会想,要是白听容此生永远记不起他,那也无妨,至少她的愿望有机会实现了。
各自白首,总好过一同受戮。
今生,我愿如她愿。
马步轻移,赵修礼上到崖前,轻轻应道:“好,唯愿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