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大悟,“全都是因为周冲?”
“嗯,”长公主沉吟片刻,“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立马修书一封,”她想了想,“不,你亲自去见丞相,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将行程延后。”
温之承仔仔细细的看了长公主一眼,说了句很不合时宜的话,“长嫂何时这么沉稳有度,一言一行看上去颇有谋略?”
“你是替自己所问,还是替丞相所问?”
“若真按长嫂所说,待见到兄长也必会有此问。”
“你就回答,他日日监视我,又怎会不知枕旁之人是何心性。”
长公主说完,沉默了许久,后一声轻微的叹息在夜色下缓缓逸出:“为他至此,也算对得起三年夫妻情谊!”
戌时末,皇帝已在凤仪宫歇下,朦胧间听金全在外禀报:“陛下,禁军副统领周冲求见。”
皇后张妍睡在里侧,本以为皇帝会说明日再见,没想到他直接起身回道:“让他到偏殿等候。”
“周统领可是有要事要禀?”张妍欲起身服侍,皇帝却罢了罢手,“朕去去就来,你先睡。”
待皇帝离去后,张妍若有所思的起身,唤来婢女披上衣后跟身边的一人说道:“长公主近日可有进宫?”
“似有三日未入宫,”回话之人是张妍的贴身宫女画屏,“太后那边说是身子困顿疲乏,不仅免了各宫的请安,连长公主也免了。”
张妍接过婢女递上的茶盏,轻抿两口后突然道:“明日把三皇子接来,再吩咐尚食局做一些太后爱食的糕点。”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角窗扉,然后看着灯光暗淡的偏殿,再吩咐道:“掌灯,研磨,我要写封书信……”
偏殿中,皇帝微微皱眉,望着躬身等待回话的周冲,沉吟不语。
“若非长公主平日里显得柔弱,没有城府,臣也不会中此离间计。”周冲硬着头皮将今夜的实情一一说出,“只是臣不解,长公主费此心机又放过臣,难道只是为了给陛下您带一句话?”
暗淡的灯烛下,皇帝脸色沉静如水,声色不动道:“她只是为了证实一件事,”话音停了停他又问,“她让你带什么话?”
周冲又再说了一遍:“长公主的原话是,若陛下还顾念着兄妹之情,就请明日戌时到清宁苑一见。”
“清宁苑?”皇帝念叨着,“槿容啊槿容,你这是在拿皇兄与你的情谊当做筹码吗?”
周冲试探着问:“那陛下明日……”只是话未说完就触碰到皇帝的目光,他自知失言,便行礼退了出去。
“元征三年五月十七,改燕亭阁为清宁苑,并接南北三殿,除移栽珍稀花草外,再修流萤台作长公主寝殿,并于三日后赐于长公主为及笄生辰礼,一切事宜交由皇太子叶景渊操办。”
皇帝一手撑在案台上,半阖着眼默然说了这一番话,心头若有似无流淌出一些酸涩之意,他想不到他一向疼爱的妹妹,有一日也会拿昔日情谊要挟他。
往日的记忆此刻在他心头盘旋,久久不散……
翌日,长公主盛装打扮。远远看去,好像她从未变过,依旧是父兄疼爱,被母后捧在掌心的惠敏长公主。
只是当走进清宁苑时,才发觉一切早在变与不变中渐渐消散,曾经繁华热闹无比的宫苑,此刻只剩薄凉。
“阿徐,你还记得吗,”长公主手捧起一把紫红泥土,“因千草花极难培植,不仅需要精心养护,其特用泥土也极难找寻,”她说着往日情景便从眼前一掠而过,清晰得宛若昨日光景,“就为哄我开心,皇兄便翻阅了花房大半记录……”
说着说着,长公主眼中带了些湿润,再想起近日之事,不免失笑:“如今再回想这些往事又有何用。”
阿徐从小便在长公主身旁服侍,对他们兄妹之间的事最是知晓,眼下也颇为难过的问道:“您与陛下之间就再无回旋的余地吗?”
长公主抬起头来,望着逐渐西沉的日头说:“若皇兄肯来,也许……”她没有说完,因为她心里并不抱希望。
只因一登九五,再无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