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入伏第一天。
空气流动的缓慢沉重且炙热,路边的杨柳都打着蔫。
小区塑胶跑道被晒得冒了烟,散发着闷臭味道。
辛鹿拖着行李箱,扛着单肩包费力的寻找着二十三号单元楼,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大学室友冰妍的小区。
一周前,舅妈打电话说姥姥要装心脏支架,辛鹿毫不犹豫的把卡里本不多的钱划过去,她当时情急,只惦记着舅妈嘴里的费用,却忘了三天后她的房子就到期了。
辛鹿哪还有钱和房东续租,而被拖欠了半年的网剧项目剧本费尾款要下个月才能打过来。
好在这时候大学室友冰妍伸出了援助之手。
冰妍租的是一室一厅,她刚和男友分手,当夜男友就从家里搬走,而她正处在失恋阵痛期,一来给辛鹿一个容身之处,二则是她也需要人陪。
就这样,辛鹿将其它物件存放在其它朋友那里,然后拉着随身行李来到了冰妍家。
炎热的午后,小区里一个人都没有,人们都躲在水泥森林里纳凉,辛鹿无人可问,只能用手挡在眼睛前,顶着刺眼的阳光去找单元楼。
这时手机响起,辛鹿手忙脚乱的将掉进单肩包最下面的手机翻出来。
是冰妍。
“哎,冰妍,我……”
辛鹿刚想看口询问冰妍家单元楼的特征,那边的声音却十分低沉。
“对不起,鹿鹿,我和宋鹏飞和好了,他要搬回来。”
冰妍声音越来越小,语气充满歉意。
“他今天来我们公司和我道歉,挺诚恳的,所以我就……鹿鹿,对了,这个点,你是不是到我家了。”
辛鹿手里全是汗,她换了一只手接电话。
“没有啊,房东大叔人很好,说我晚交一个月的房租也没事,我还不知道怎么和你说这事,怕你嫌我不陪着你。”
辛鹿说的不全是假话。
房东大叔的确说了可以让她晚交几个月的房租,可说这话时,那双浑浊发黄的眼珠将她打量了个遍,然后无耻笑着说,只要让他偶尔背着老婆来玩一下就好。
当时正给房东大叔倒水的她,毫不犹豫的把茶水泼过去。
大叔没想到向来清冷寡言的女孩竟然这样有脾气,让她赶紧滚出去。
“哦,这样子,那就好。”电话那头冰妍的音调略有缓和:“我还担心你没有去处呢。”
“不会,冰妍,我外卖到了,先不聊了。”
挂掉电话后,辛鹿松了下肩膀,先找了一片阴处的花坛坐好,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稍作休息,她翻开手机查看银行卡、支付宝、微信的余额。
和朋友们再借点钱,倒是也够重新租个房,可辛鹿向来不习惯麻烦别人,这次找冰妍已经是她思考了好几天的决定。
不然就买火车票回家,顺便还可以看望姥姥。
可她用膝盖都能想到回家是什么场景。
每次她回去,舅妈就像是吃了火药一样,拉着姥姥没完没了诉苦,或者和舅舅吵架,就连七岁的小侄子都逃不过被责骂。
舅妈却不会和辛鹿犯冲突,只是会一遍又一遍感慨辛鹿做小编剧挣不来钱,不如回来嫁人,然后接下来几天,就会拉来各种朋友家的年轻男孩给她相亲。
辛鹿脸上从来没有过一丝怨言,她知道那样做,她可以潇洒的一走了之。
可姥姥的日子会很难过。
饶是再想念姥姥,辛鹿还是打消了回家的念头。
那她能去哪儿呢。
辛鹿拖着箱子去便利店,她在货架前看来看去,最终买了一份打折的奥尔良鸡排饭。
柜台结账的时候,她排在队伍里发着呆,冷不丁的一抬眼,看到电视里播报起海市国际电影节开幕式红毯的新闻。
看着一个个剧等组主演、导演、编剧主创人员走上红毯。
辛鹿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六年前的海市国际电影节,当时辛鹿成功报名了志愿者,那是第一次她与她梦想的生活那么近。
虽然她只是一个在大风天里吃盒饭的小志愿者,但那种参与其中的感觉却让人热血沸腾。
可如今明星、大导、编剧走上红毯的那一幕记忆却淡了。
她脑海里有个画面越发清晰。
当时她连续工作了几个晚上,第二天中午累瘫了,靠在固定展板的铁架子上就睡着了。
那一日阳光很刺眼,辛鹿睡得很不安生,总要紧紧闭着眼睛,但无奈自己又疲惫极了,懒得换个地方。
突然某个瞬间,太阳似乎转过去了,她终于可以舒服的睡觉了。
待闹铃响起,她睁开眼睛,却看见一个男孩站在她身前,替她挡住了耀眼的阳光。
男孩抱着手臂,身材清瘦又欣长。
“哎,辛鹿,你怎么睡得和猪一样,再不醒来,我腿都站麻了。”
口气虽然十足的不满,可唇角微勾,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眼尾上扬。
“谢、谢楚凡?”
她想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睡傻了?”
“你也来当志愿者吗?”
谢楚凡愣了下,倏然又笑了:“看来你真不怎么八卦啊。”
“……”
谢楚凡指着一个展板,辛鹿扭头看去,上面印着西北圈知名导演谢兰州的照片。
“虽然不想承认,我俩在一个户口本上。”
那时候辛鹿才知道,隔壁导演系的系草竟然是大导儿子,名副其实的导二代。
……
“女士,女士?”
在收银员的呼唤下,辛鹿收回了神,她赶紧前一步,把手里的饭和水交给收银员,而打印小票的机器用光了,收银员忙着换。
“不好意思,我先换下这个啊。”
辛鹿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窗外那么炙热,可便利店又十分冷,才进来一会儿,辛鹿就觉得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