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明月楼迟疑着,“倒也不是。”
明徵没有续弦,在周如烟嫁进来之前这府中就没有女眷。明徵又秉持着放养的教育理念,只要三兄妹不长歪,他就不会出面干涉。不知道是不是长子的缘故,明玠从小就喜欢操心,在明徵的放养教育下愈发呈现出无法挽回之势,以至于明月楼一直觉得他有几分像老妈子。
但这话明月楼可不敢说给明玠听,她移开了目光,嘴里搪塞道:“哥哥在我心里的形象可一直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才子,放眼整个大都都——”
“行了。”明玠拍了拍明月楼的头顶,轻笑道,“我还不知道你么,没事儿的时候就是哥,哄人的时候就哥哥哥哥的喊。”
“哥哥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这种事情哥哥在你这个年纪也干了不少,当然能理解。”明玠的声音低下来,神色也变得不那么自然,“…但你要想好了,将你的一生押在那样一个人身上,到底值不值得。”
***
长河赈灾的办差大院儿是早就有了的。
自前朝时长河就常年决堤,赈灾的人来了又走,只留下个灰扑扑的四合院儿。萧鹤渊到时已是黄昏,小蝉鸣噪,绿荫拂堤,灰墙残瓦连夜改头换面,如今的白墙黛瓦上停着一排叽喳乱叫的山雀。
萧鹤渊翻身下马,提着马鞭进了院子。
院中松柏傲立,微风一摇就落了满地的松针。萧鹤渊踱着步过去,见那松柏上坠着个木牌,上刻‘禹’。木牌下的红花绢笺上题着句“早知乘四载,疏凿控三巴”②,已经被剥蚀掉了一半。
崇贞十四年长河决堤后,崇贞帝设立了治水总督,衙门就设在这前朝留下的小院儿里。治水总督虽是事毕即撤,但当年有一些水利官、水工官却是留了下来。平日里就干些旁的营生,等每年河道巡防时再回到衙门,靠这个领几两银子补贴家用。
如今长河泛滥,就又被急召回来,如今都等在这院中。众人见萧鹤渊一来,都倏地站起身,望过去黑压压的一片:“下官拜见燕王殿下。”
“殿下风餐露宿,下官提早备好了玉醑小菜,虽是些山野小食,但都是下官的一番心意。”其中一个越众而出,那人躬着身子谄笑,立在萧鹤渊跟前显得愈发佝肩耸背,“…下官这就领殿下入内沐浴。”
萧鹤渊拇指扣着侧腰的鬼头刀,他目光一扫院内,忽然笑了笑:“…带路吧。”
虽然水利官们为了讨好萧鹤渊使出了浑身解数,但这四合院儿也着实小,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小官将萧鹤渊领进屋内,屏风隔开了狭小的内间,那后面搁着浴桶。萧鹤渊连夜赶路,也着实疲劳,他摆摆手示意小官退下,自行绕到那屏风后去了。
屋内烧着暖,萧鹤渊解了玉带,褪下衣衫挂在那屏风上。浴桶旁几个衣箱大开着,里面放着几件干净衣裳。萧鹤渊跨进桶内,伸手想抓一把澡豆,却只摸到一手的花瓣和珍珠粉。
萧鹤渊嫌恶地皱了皱鼻子,将脏了的手搭在浴桶边上。外面来往脚步声不停,萧鹤渊闭眸细细听了一阵,分辨出他们是在忙着设宴。忽然门扇吱呀一声轻响,萧鹤渊倏地睁眸。
来人脚步声极轻,但未习过武。
是个女子,萧鹤渊暗自想。
萧鹤渊没出声,他偏着头,隔着朦胧的帘布能望见她的身影。脚步声越来越轻,来人在屏风前有几分停下来的征兆。
萧鹤渊一眯眼,从水中猛地跃起。指尖带起的水珠飞溅,横扫向来人双眸。
“谁?!”
来人一惊,下意识地闭眼跪倒。
萧鹤渊抓过屏风上的衣衫,三两下胡乱裹上了。屋内烛火一晃,萧鹤渊下颌紧绷,水珠顺着刀刻的轮廓滴落。他垂眸看向脚下跪着的女子,薄衣轻衫,隐约能见背部轮廓。
萧鹤渊倏地抬眼,从衣箱里随便翻了件衣服扔给她:“…穿上。”
音落,屋外的灯笼渐次燃起,昏暗的烛光落在女子的后背上。她迟疑着将衣衫穿上,男子的衣衫宽大,更显得她小巧精致。女子将乌发挽在一侧,露出莹莹的后颈,她眼角隐约见泪,又似乎是方才沾上的水珠。
“抬头。”萧鹤渊冷声说。
女子顺从地抬首,乌发柳眉,眼眸含波,小而微圆的鹅蛋脸莹润如玉。她轻轻眨着眼眸,怯怯地唤了声:“…殿下…”
萧鹤渊收回目光,彻底沉了脸。
五官拆开来看是像的,但拼凑在一起就又不像了。圆润锦粲的珠玉,这世上只会有一个。
萧鹤渊没看她,径直从她身侧越过。出了房门,绕过游廊,方见得院中临时搭建起的席案。萧鹤渊没什么表情地一笑,他越过一旁的曲水流觞,径直在围炉旁坐下。
小官见萧鹤渊独自坐在围炉旁嗑着瓜子,神色略一迟疑。他又望内院望了望,却是什么也没瞧见。小官压下心中疑惑,上前笑嘻嘻道:“…殿下——”
“那人是你安排的?”萧鹤渊大马金刀地坐着,手肘抵在膝头上。
“…是,是下官安排的。”小官见萧鹤渊面色如常,胆子也大了起来。传言果然没错,这燕王就是个不顶事儿的纨绔!
“咱们这儿别的没有,就是盛产美人。殿下想要什么样儿的…”那小官压低了声音,眉眼猥琐,“下官都能找来。”
萧鹤渊盯着他,忽然一笑:“找得不错,本王该怎么赏你呢。”
“下官为殿下办事是分内职责,不是为了求赏。”
“那怎么成。”萧鹤渊起身,桃花眼黑沉沉的,“岂不是白费了你的好意。”
小官被萧鹤渊的阴影盖着,突然有几分胆寒。他下意识退了一步,结舌道:“…不…”
萧鹤渊猛地出手探向小官脖颈,快到院中所有人都未及反应。小官被他扼着脖颈喘不上气,眼珠向上翻出了大片眼白。
“是谁告诉了你…本王喜欢那样的女子?”萧鹤渊指尖收紧,将人完全凌空提起。他说这话时像是没有动怒,可只有小官知道萧鹤渊语音下带着杀人的力度。
“…唔……”小官气息不稳,喉间逸着气音。他挣扎着,手指执拗又无力地指着某个方向。萧鹤渊松了手,小官猛地吸气,呛得他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