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的官儿,若是不清楚她的身份,怎会贸然带入营中,不怕她是探子吗?
烛火跃动着,将男人的侧影拉得很长,一个黑影在她视角边缘极快地闪过。
他带了暗卫。
看来装聋作哑是行不通了。
自己和原身都姓宋,模样也相差无几,不知名字是不是也一样,事到如今只好赌上一把。
她答道:“免贵姓宋。”
“名字是哪两个字?”陆淮岳翻了一页手中的邸报,又问。
陌生男女初次见面就问得这么详细,这在古代是不是太孟浪了?
宋清和眼睛微眯:“你在审我?”
“宋姑娘以为呢?”陆淮岳并未看她,只是垂眸看着邸报。
宋清和紧盯着陆淮岳的脸,试图从他淡漠的神情下找出一丝破绽。
“河清海晏的清,春和景明的和。”
陆淮岳的眸光骤然一缩,原本古井无波的眼底泛起波澜,如寒冰乍破,山风骤起,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复杂之色。
宋清和将他神情间的细微变化都看在眼里,不由得皱起眉头。
看这反应,他应当是认识原身的,自己这样说肯定是露馅了。
二人皆满怀心事,一时无言。
黑夜像是被冻住了,只听见风还在肆意流动,穿过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
“姑娘,更深露重,最容易风寒侵体。”白鹭在身侧低声说,“您在此处稍候片刻,我去取个手炉来。”
宋清和应了一声,待白鹭走远,才开口问道:“陆副使是哪几个字?”
他倒是答得干脆,一字未顿:“河汉江淮的淮,三山五岳的岳。”
“淮流桐柏导,岳影外方连。”宋清和低声诵了一句,随口客套道,“好名字,想来取名之人是盼着陆副使铭志天下吧。”
对面那人却摇摇头,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落寞。
“宋姑娘谬赞了,陆某志不在天下而在天道。”
宋清和平静的表情龟裂开来,她沉默了,陆淮岳把她的沉默当成了怀疑。
“可惜眼下不是风鉴的好时候。”他说着,目光落在她脸上。
“某观姑娘眉如初月,耳白如面,定是富贵出身;且双目大而有光,烈而有威,乃是登坛拜将之才。”
宋清和嗤笑一声,没有当真。
“你不是这儿的人吧。”对面传来不辨情绪的声音。
宋清和陡然一震,心跳像是漏了一拍,藏在广袖中的手攥紧了。
陆淮岳也在注视着她,看得那样深,视线逼迫着,不肯退让。
深夜中,那双眼睛如犀烛隐,无所不明。
不知过了多久,他补充道:“宋姑娘自幼久居京城,自然不是肃州人氏。”
宋清和无语凝噎,这小子分明清楚原身的背景,不过是试探她罢了!
露馅就露馅!老天爷把她丢在这儿不闻不问,既没有神仙系统,又没让她继承原主的记忆,画瓢也得给个葫芦吧,干脆让这小子咔擦一刀给她个痛快吧!
“对!”宋清和干脆破罐子破摔,冷着脸飞快地翻了个白眼。
陆淮岳看着她的小动作笑了起来,像远山破开云雾,完全舒展了眉目。
寒风踏着山河一步步走向黑夜深处,横冲直撞地穿过旌旗和营帐,惊醒了许多将士的睡梦,翻乱了陆淮岳手中的邸报,也悄悄掀动了她的裙角。
“纪峥。”
暗处闪出一个人影:“将军。”
“起风了,送宋姑娘回去。”
宋清和求之不得,她从善如流地扶着木杖站起身,肩头的发丝随风飘扬。
“陆某还有一问,你既不认识她,为何要舍命救她?”
“不认识有什么要紧的,现在认识不就行了。”宋清和没有回头,迈步向前走去。
“我已派人前去知州府送信,过几日他们便会来接你。”陆淮岳也站起身,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你我现在也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