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声叹气把这事承认了。根据他的供词,这个人的年龄长相还有受伤的状况,司上青断定他不是木堇荣,却是他的小师弟涂千里。所以,他临死前去见了木堇寒?他在中了他的致命一击之后跑去找了木堇寒?他们是一伙的?
韶太后还在寝宫等着他的好消息,但在此之前,关于涂千里的千丝万缕,他得万分小心地捋捋清楚。他独自一人走出了牢房,静静地伫立在院中,那首在涂千里死后他为他写下的诗在暗夜中回荡着:
昔日少年郎,凡尘仙骨藏。
不知苦生短,却道无情长。
千杯醉笑语,一饮渡愁肠。
莫忆从前暖,相恨相杀凉。
自他师父容子胥把涂千里赶出门那一刻,他就变成了一个得过且过,心无斗志的泛泛之辈,别人都对他恶语相向,只有司上青待他如前:他任性妄为,他就为他添砖加瓦,他不谙世故,他也为他挡下诸多烦扰。可是忽然有一天,当他嘴里骂着欺师灭祖、奸诈小人,非要同他一分高下,扬言要把他从形幻师的座椅上踢下来时,他诧异之余,却并没把他的胡闹放在眼里。浑浑噩噩了那么多年的一个人,突然认真起来了,他拿着一只虎头鞋来,用木家遗子的秘密与他交换形幻术高级宝典,这让他伤透了心,他大为光火。
然而,他起初没把这件事想得那么复杂。他最清楚不过,换了一张皮的涂千里很容易在玄术灵法上较真儿。他可不惧他,他是他的小师弟,曾经天赋异禀,如今江郎才尽。他不能再让他继续任性妄为下去了,他给了他动过手脚的典册,答应了他三年之后的比武。可想而知,涂千里如何惨败。
涂千里输是输了,却不是个傻子,当然怀疑从他手里得来的那些典册有问题,一气之下人就更加的歇斯底里,心不服口更不服。他信誓旦旦地要替他师父报仇、除掉他这个叛贼的狠话让司上青越发心虚害怕起来。他这个师弟他最了解不过,他对他的恨之入骨让他不寒而栗。要堂堂正正地把他打倒不是吗?要不自量力做英雄不是吗?
他甩出了狠话,“怀疑我给的典籍有假不是吗?好啊!那我就再给你次机会!你就凭真本事去找来真正上乘的秘典!你有本事就去和渊内藏书阁自己找去!别说我不仁至义尽!你真想好了我就敢给你一颗保灵石的灵丸!”
他那时候怎么敢这样激将他?司上青想,他一定是被气昏了头!幸亏他脑子转得快,狠话放出去了,不用狠心做个了结,他的傻师弟一定会把事情闹大无法收场。他杀人无数,但亲自动手杀涂千里他那时还做不到。于是,他用半颗灵丸的量,形制成一颗灵丸,涂千里要过尔弥幻境先折半条命,让他受点挫也许他就偃旗息鼓了,要真能进得了和渊禁地,那也是他的命,灵丸药力一到,灵石一丢,自有御灵军收拾他!
计划想是这样想的,司上青自己知道,他在涂千里面前从来就不是个好人,他虽然从来不说,但早已经看透了他借刀杀人背后小人的惯用伎俩。司上青把他往鬼门关带,又眼睁睁地看着他自己掉以轻心选了这条不归路,拿了灵丸要做亡命之徒,是他自己不走运,又不好好动动脑子,鉴定灵丸却找了黑市里那些所谓懂行的狐朋狗友。司上青从来不觉得是他害了他,怪只怪他自己走到了穷途末路。
他亲眼看着他闯入尔弥幻境,不久后,和渊内进了个外贼的消息不胫而走。离族对于外人擅闯和渊禁地这样的事向来语焉不详。他不敢多方打探他是不是被抓了个现行?被处置了还是关了起来?问多了适得其反,保不齐会把他当成同谋那罪名可就大了。这件事后来渐渐平息了下来,没人谈及是谁闯了进去,涂千里是死是活的消息也石沉大海。但无论怎样,他真的人间蒸发了。
司上青回想起那段日子,时间里就像长满了疯草。他神经紧绷了数月才在一场大醉之后彻底解开;他做梦会梦到涂千里在和渊丢了灵石后的一千种死法,得意地大笑而醒;他甚至还离奇地消沉了一段日子,谎称身体有恙,免去了参拜议事的例行公事,躲在山中郁郁寡欢发呆出神。都死了,他们都死了,他师父容子胥,他师弟涂千里,还有古陌辰,陆文谦,只有他还活着,他不想死,他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死。他从来都没有把换灵石这样的幌子看在眼里,离族守着泉眼就可以长生,他,作为离国的形幻师守护着这里,守护着离族,为什么就逃不了生老病死?他六亲不认,想要摆脱的人,杀了就行,但生老病死不一样,他杀不死它,他摆脱不掉它的阴影。
就在他意志消沉,沉浸在自己的妄想中不能自拔之际,他在南烛国培养的杀手终于传来了消息,在寻找幻羽甲的行动中,他们无意间从北魅族的一个叛徒的手中得到了一册《北魅秘事》。据其中记载,其族中曾出过一皇妃远嫁到离族,被赐予一石双灵久居离族深宫。皇妃因得宠遭嫉,寄出密信给家人,附上了幻羽甲的制作之法,期望族人有朝一日能救她回去。然而,其父为顾全大局,舍弃了女儿,将两个秘密交予族长,直到很久之后幻羽甲出现,才被离族发现。幻羽甲与离族相生相克,用之,相克,护之,相生,不能毁掉也不能带走,北魅族才自那时起与世隔绝,担负起保管幻羽甲,不让其离开北魅族地界的责任。
司上青找到了幻羽甲的由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发现一石双灵的成功必须有离族血脉一说完全是个谎言,外界的女子尚可,他自然也不例外,获得一石双灵的想法便自那时起死灰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