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灵使府出来,萧遥照旧去了富春院。相国的大公子从午饭的时候就来找他,见他这时才回来,挽着他胳膊说是宫里请来的各城邦花师晚上要来,叫他无论如何要跟他们见上一见。萧遥无心多问,便一口答应下来,他就又要把他往梦儿屋里拉,还眨了个眼,说古小弟也来了,一起去打个招呼。萧遥一听,知道又是古清浅,她几次来都是找梦儿,哪里是听曲儿,分明是来监视他。雷啸见到的画像到底是不是遗子燕于飞的?真是百密一疏,也许他们发现了他悄悄见了太子妃,已经知道燕于飞藏身在归鸣山了,苦于毒瘴不敢冒然前去,所以想在他这里碰运气?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想见古清浅,就借故推脱要去玲珑那小憩一会儿,走开了。
玲珑什么都好,就是醒着的时候话多。萧遥眯着眼在心里盘算,要不要找个机会去归鸣山看看,又怕自己棋错一着把他们引了去。心里乱,耳朵根子也不清净,就听玲珑在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梦儿,说她昨晚也不知是交了什么好运,来了个俊朗秀气又出手阔绰的主儿包了她一夜,她还是嘻嘻嘻地笑,戏说:“这把她折腾的,过了午都没起来呢,这会儿又被你们那个心幻师叫去,还跟我显摆,你说,我有你,我是不是比她强?比她美?”
萧遥不懂她们女人的心思,不过却学会了哄上几句,说中午没吃好,想吃一口她做的甜沫儿,就这么把她支开了。没有女人的絮叨,他脑子转的快了起来,想那太子妃断不能出卖燕于飞,即便义王他们怀疑她,也不敢轻易让古清浅对她这样身份的人乱用玄术,画像不会是从她那儿得来的。再想那一次南烛的刺杀,之后燕于飞躲回归鸣山,他们就找他不着,一定也不知道他相貌,无从下手。燕于飞是哪个?他若是义王,肯定要往他萧遥这找线索,可他自己都还没见过呢!这么搜肠刮肚地想了一番,就想到了陆晓之。他在北奎那会儿还没在意陆晓之这人,他不过是陆家一个不听管束的公子,是陆芙蓉的哥哥,谁会想到他会跟燕于飞有所牵连。
糟糕!义王一定怀疑过北魅族,陆晓之偏偏没现过身,嫌疑最大,看来他们是拿着他的画像,把他当作遗子了。那他若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天黑下来了,玲珑端着甜沫儿回房,他却坐不住了。出了房门,相国的大公子正在庭中闻女香选夜饭的陪侍,见萧遥下来,又来拉他一起,“萧玄师,今晚来的几个花师那可是我香烨最负盛名的,明日还要进宫面圣进献奇花异草,我父亲让我好生招待,他们都想见见你和心幻师,古大玄师说有要事,走得急,我不好硬拉她,你看,你能不能把她找来?”
萧遥被他赖上,心里一边纳闷古清浅做什么去了,一边招架不住地说她毕竟是一女子,若不是为了公事不爱抛头露面,他就再试问她一下。
萧遥没找到古清浅。至酒席间,义王来了,却也不见武灵司凌准。萧遥撺掇着又让相国府的下人去把雷啸叫了来打圆场。一问方知,凌准他们去了旁边的雁城。雁城在西边,归鸣山在东北方向,看来他的推断没错,他们没发现燕于飞,恐怕是找到了陆晓之。再看义王,这么气定神闲,千杯不倒,他苦于脱不了身追去看看,只好装醉宿在富春院,想半夜找机会出去。
这次的安神香他加大了量,玲珑睡瘫在床上。萧遥合衣在床上静静听了会儿外面,没有动静,下了床脚刚一落地,门吱吱吱响了声,翻进来一个人影,一眨眼就到了他床前。萧遥条件反射地一腿踢过去,两人就交起了手。正打着,他忽觉一阵寒意,再一出拳,满头大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他摸了摸腰间的瑚光银叶,是它有了感应,便停了手,问他:“你是何人?”
那人掏出瑚光银叶,递到他面前,摘下蒙面,说道:“师父让我将此物交于你,有一事要你去完成。”
来人正是陆晓之,是木堇寒早年收下的徒弟。古清浅他们追去了雁城其实是他使的个调虎离山之计。他早在夏都乔装打扮观察他们有些时日,见萧遥身边总有人跟着,就不敢轻举妄动。于是花大价钱连哄带骗找了个雁城过来的官家公子哥儿来富春楼探路,让他专点梦儿姑娘,故意打探他移幻师萧遥,这才引起了心幻师的怀疑,把他当成是遗子的人。估计这会儿还在雁城乱兜圈子呢。
萧遥松口气,两人到桌边坐下,借着桌上还亮着的半支烛仔细打量了他几眼,鼻子眼跟陆芙蓉极像,却是另一样气质,那眼睛星芒四射,额头如长犄角,一头散发放浪不羁地披着,一副难以驯服管教的模样。两人似乎年龄相仿,但坐他面前却让萧遥油然有一种做家长的老迈之感,对他的第一印象也就马马虎虎。他想不明白他师父怎会在外面收了这么一个徒弟,简直跟他相差甚远,又没有灵石,还指望他保护遗子?遂问他师父留下什么交代。
“自师父走后,归鸣山的毒瘴弱了许多,他要你再施阔些,耐久些,要风吹不走,雨打不散,好人去了只晕不伤,恶人去了只伤不死,对,师父大概就是这个意思。”陆晓之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张自己画的归鸣山周边草图,粗略跟他说了说位置。
萧遥觉得他说话有一种痞气,皱着眉头听着,才明白那毒瘴原来是他师父借林中雾障施以玄术而来,是用来掩护遗子的,可他生前却没教过他这么难的玄术,又不好意思问他,嘀咕了一句,说这毒瘴可不是说有就有的。
陆晓之就问:“我义兄的银叶还没给到你?”
萧遥说给了啊。
他说:“那你三枚银叶合起来,不就可以把雾幻术、聚形术、敛物术融在一起嘛!师父设下的瘴气原本牢不可破,只是他不在了,有些损耗和破绽,你再用灵力将它稳固稳固又有何难?”
萧遥听他口气不小,但说得头头是道,嘴上说着不难不难,是该如此,心里却窝着一肚子火,想他一个不会玄术的人怎么懂的比他还不少?两人一合计,最好今晚就行动,要不还要再另想他法支走他们。萧遥问他雁城那个人知不知道他身份。陆晓之说他又不傻,脸他也没看见,找不到他这儿。萧遥就把对画像的推测告诉了他,当机立断,说那就今晚,趁他们还在雁城,归鸣山不远,他土遁术到得了,让他尽快逃远点儿为妙。
陆晓之犹犹豫豫地点点头,却没急着走,说还有一件事想找他帮忙。
萧遥从虚掩的门隙中往外瞅完一眼,回身问:“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