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它面前,徒然悲伤。
“少主,按计划,我们现在该去北宫了。”奉命留下来照顾他的将士问他。他没有回应,只是望着他父亲骑着战马挥刀冲杀的身姿,不禁凄然一笑,嘴角溢出的血被风沙吹干,眼角仍有些湿润,他狠力抹去模糊了自己视野的泪。
他们起身往北宫而去,没走多远,身后飞来一柄刀戟,稳稳地斜插在他脚掌前。
“叛贼莫逃!”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未待木堇寒转过身,一匹高马飞蹿到他们身前,他急退了两步,眨眼间刀戟便横架在他身前。
马上的人恶斥道:“木堇寒,你空有一身本领,竟糊涂到助你的贼父作乱犯上!”
猛然间,木堇寒清醒过来,重新回到了动荡的杀境之中,他看着另两个将士仓皇而逃,痴笑一声,抬起头,漠然地看向他,他不认得这个人,但从他一身黑色凯甲的装扮,他知道他是离族的一等御灵使。
“你杀了我吧。”木堇寒闭上眼,他却迟迟没有动手。
“灵使饶他一命,这不是他的错。”熟悉的声音穿透一切在他心口敲了两下。
他睁开眼,冰冷的刀戟被马背上的女人按下,他这才注意到他身后驮着的人正是他母亲孟夏,心中不禁诧异。
孟夏看起来气息微弱,神色忧郁而镇定,她没有下马,对他说:“堇儿,离族也是逼不得已,他们没有为难过我,我是被你爹关起来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阻止他。”
他说不上话,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难道她没有被离族人抓走,是他父亲骗了他?然而,她要如何去阻止,事到如今他父亲怎么可能听她的?况且她就不想找回她的另一个儿子吗?他趔趄着想要站起来拉住她,马上的年轻人哼了一声,满脸愤恨地甩手扔给他一粒灵丸,旋即纵马载着他母亲一同消失在硝烟中。
大军攻破了北城门,服下灵丸的木堇寒恢复了三成灵力,最终在被战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城门外找到了他母亲,那个年轻的一等御灵使却死在了她的身前。她没能阻止得了她的夫君。他周密部署,先在北面三国掀起战火调走两大灵司,又设计将他们随身的泉眼灵水调包,如今无法得知族内消息的他们还在追缴外部的反抗力量,以为就要大获全胜,殊不知木思涯和他麾下身经百战的亲信已服下备好的灵丸,带着从七国秘密召来的无灵军正有恃无恐地朝着和渊禁地皇宫之所进逼。他们一鼓作气所向披靡,要用有限的时间来浴血奋战,他们跃跃欲试,要给那些将长生据为己有的离族人点颜色看看,他们要在他们拥立的新主子的带领下,要么战死沙场,要么一得永生。
然而,孟夏和木堇寒心里都清楚,木思涯这蓄谋已久的一战并不仅仅是为了得到一石双灵求得长生。自从他识破谎言知道皇族背信弃义夺去了他儿子木堇荣,他心里就憋着一股气,他势要同皇族干到底,他义无反顾。他的戾气暴增,离族的顽抗更是让他杀红了眼。因此当被他锁起来的孟夏挡在他势如破竹的千军万马之前时,他不再是她往日那个同床共枕的爱人,而只能是一个想要夺回儿子的父亲,一个冷血无情的震族首领。他最后那句话让她终于明了,她果然不是他深爱的那个人。
“你以为我为什么娶你?我爱的人她早就死了!”这句话比他挥出的那一枪锋利百倍,这么多年的付出,她还是错爱了,她没有躲,也躲不掉。
木堇寒扶起已奄奄一息的孟夏泣不成声,他认出他父亲火焰枪留下的伤痕,殷红的鲜血让他不得不相信从前那个想要一家团聚、想要报复不公的父亲已经失了心智,他心中的怒火在蔓延,势要焚毁一切,包括他自己。
孟夏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泪痕,将实情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说了出来。木堇寒这才明白离族将木家长子据为己有的整件事他母亲从头到尾都一清二楚。也许她不该同她的族人一同欺骗他父亲,可是,如他母亲所说,当初一心想要成为灵司之父的他的父亲,狠心舍弃了他心爱的人而娶了她,她却没能让他如愿以偿,即便没有这样的欺骗,以他的脾气他终究不会善罢甘休。而她表面平静,实则日夜担惊受怕,暗中窥探着离族的一举一动,才渐渐意识到,和好如初只能是一个空想,离族,或迟或早,终会对木家动手斩草除根,这场大战在所难免。
她在族人和木思涯之间无从选择,她所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或者在她看来,也算是替木思涯争取了些时间。但她并不想他造反——他口口声声说的要先下手为强在她看来就是造反,她找不到平衡的支点,顾全不了大局,她背叛了所有人。
她对木堇寒说:“我如何不知,我又怎能阻止得了他。为娘求的就是死在他的刀下,在我族人面前谢罪,也算是我对他这么多年欺骗的了结。你爹没有错,你莫要怪他。”
孟夏嘴角浮起一丝笑,如果可以像平常人家般幸福地活下去该有多好,她不无遗憾,流下最后两行泪,嘱托他道,“你爹想要一个儿子做灵司,我给不了他,他追逐的长生也根本就是镜花水月,是我欠他的,但你是我给他的补偿,你有我给你的一石双灵。答应我,找到你小哥哥,他从小住在和渊皇宫,仍是个孩子,带他走,去阻止你爹,也许他会回心转意,你们一起离开这里,隐姓埋名好好活下去,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