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过后,萧遥第二日便去馆驿找涂月溪。他人刚到,她便已收拾好了行装。
“我刚来,你怎么就要走了?”萧遥张着嘴,拽了她一把。
涂月溪踉跄一步,轻轻推开他,“给我爹迁坟是大事,我可等不了。”
一个小丫头快步进来,急匆匆在他面前行了礼,那小眼神萧遥一看就懂了,是易过颜的向冷音。
“姑娘,马车已经跟外面等着了。”她说。
萧遥挤眉弄眼,她俩都不搭理他,便说:“怎么?是说就你俩过去?这是不是太仓促了?”
涂月溪一面把行李递给向冷音,一面说:“一大早我就找风水先生选好了吉日,这月十九,日子最好,从这里去白姬山也顺路,更重要的是司上青不在府里,少许多麻烦。”
萧遥仍不放心,按理说,允准她到形幻师府后墓冢迁坟的旨意这几天能下得到,但万一迟个一两天,恐她会吃个闭门羹,便劝她:“过些时日,我同你一同前往,岂不更好。”
涂月溪不听,执意此时便走,“萧大玄主,你日理万机,这点儿小事不用你跟来。我现在走,到了那儿大不了等上几日,吉日若错过了便撞日,管不了那么多了。”
萧遥摸着脑袋,便只好出去跟金管家交代了几句,让他同她们一同前行,好在路上有个照应,并悄悄嘱托了他一件要事,他们几人才急匆匆地启程了。
果不出所料,他们一行人到形幻师府说明来意时,旨意果然没到。涂月溪亮出了作为新花魁身份象征的月华佩,又有金管家的面子,他们府里的人才没敢怠慢让他们进了府。话虽说的客客气气的,但人说了,到十九日那天若没下来旨意,墓冢不准他们外人进去不说,他们也得打道回府。
赶了近两天的路,他们都有些疲乏,金管家交代完从迁坟到安葬需要安排的人手和事宜后,问涂月溪是否有做更改的意思。涂月溪说过了明日再看,谢过他,他便早早回屋歇息了。向冷音被涂月溪留了下来,她掩上门,想要将来时的计划再与她合计一番。她发现,这次来,司上青虽不在家,但他府里的戒备却比往常更为森严,便对晚上的行动有所担心。向冷音在形幻师府待过的时间长,自然也觉察出这里的气氛有所不同,细细思量后主意不改,却听涂月溪的话中有些瞻前顾后,便问她:“难道你不想报仇了吗?”涂月溪连忙称说当然想。
向冷音把她拉过来坐下,神情严肃,说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不在府中,我们尽快找出他的破绽,这样以后对付他,咱们才能多几分胜算。”
涂月溪心中仍有几分顾虑,她压制住咚咚跳的心沉思片刻,最后果断地点点头说道:“那我们就按计划行事,今夜一定找出他不想让外人知道的弱点。”
熄了灯,等至半夜,两人换上夜行衣便往望斯泉方向而去。向冷音虽对此处环境轻车熟路,仍小心翼翼地让涂月溪紧紧跟在她身后,隐了身躲过几名家仆的夜巡,屏住气穿过一片奇香扑鼻的芍药园,两人这才有惊无险地到了望斯泉近处的回廊。
她俩躲在廊柱暗处,向冷音远远往那边望了一眼,有人影在入口处晃动,不由得皱起眉,嘟囔了句奇怪。涂月溪大气不敢喘地她说什么她就做什么,此时见她犯起踟蹰便心急地问她:“怎么了?还要不要去?”
“真是怪里怪气,好好的芍药园被施了夜迷香,连望斯泉都有人看守了,不知道司上青在搞什么鬼。”
“你不是说他把暗室藏在泉底吗?他不在估计就叫人把守起来了。”涂月溪捏着鼻子悄声说。
“这暗室鲜有人知,我也是偷偷跟着他才发现的,现在被人看起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说完快速地思量一番,然后按住涂月溪说,“暗室入口的机关在石壁顶,我若启动,恐会闹出些声响,要不这样,我一个人隐身溜进去,你幻听术能撑多久?”
涂月溪数了数人影,“大概四五个人,我顶多能撑一刻钟。”
“封住他们的耳朵,一刻钟足矣,你等我给你信号。”
“什么信号?”涂月溪等了半天,向冷音在夜空中巡视半响,然后指着对面一棵老榆树枝桠上的一只猫头鹰说,“它若连叫三声就是我给你的信号。”
向冷音要走,涂月溪复拉住她,稀里糊涂的样子问:“它怎么叫?”
向冷音看出她紧张,轻轻一叹,立时十指相接,口念心诀,手指连转生起灵气,那猫头鹰果然呜呜叫了两声,“就这样,我走了。”
好家伙,涂月溪的紧张霎时烟消云散了,向冷音居然学会了唤灵术,先不说她已练就到何种程度,以她的基础能突飞猛进到这般便堪称奇才,她自叹不如,想必她在努力成为头魁的日子里,她也在萧遥府里修习玄术的历练中吃了不少苦。而那些她父亲留下的心法口诀冥冥中似乎就是留给向冷音的,就如同虚境中两人被一同引向磐石岩,从不信命的她,此时此刻仿佛在万千命数中窥见一丝星芒。呜呜的猫头鹰叫声带着重重的沉闷,向冷音成功进到了里面。
这一趟暗夜探查总算没有白去,两人回到房中仍心有余悸,但有惊无险。向冷音找到了记有不老术的几本散册,看起来不是出自正统玄术典册,当是从异国搜罗而来。
“有些玄术,在离国生根,却在其他七国中开枝散叶,最后又消亡殆尽失了传,司上青能从这么多的散册记录中拼拼凑凑找到不老术的要领着实不易,可见也费了些功夫。他的本事还真不可小觑了!”向冷音叹道。
“那你找到其中破绽了没?”涂月溪问。
“匆匆翻过,好些讲得颇为笼统,我也不甚明白,有写一欲得百欲生,容颜不老,忌大发雷霆。还有的写多生怪癖,喜好奇物,尽情纵欢方不至老态龙钟,总的来说,似乎是生不得大气,要不会有皮开肉绽之苦,要不会暂失灵力……”向冷音念叨着书中所见,思忖着,不觉得与司上青有何相符之处,他顶多算是个酒鬼,平日里也没少吹胡子瞪眼地生气,却并没见他有此顾虑,不禁心中抑郁。
涂月溪听了也颇感稀奇,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向冷音又想起她在暗室中发现的另一道暗门,却没来得及看个究竟,就提了一嘴,涂月溪认为今夜不宜再回去犯险,向冷音也觉得有些累了,两人便各自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