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痴痴地笑了笑,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你知道我不想你嫁给义王。”
他说着站起来,走到丝赋筝跟前,抚着琴坐了下来,萌萌醉意中,看她满眼都是空如雪,便弹出了雪宴那日的旧曲——《尘上雪》。韶玉瑶在感情与理智间冲撞着听完,在最后一刻发现了他留在案上的诗。那一句“青丝无以续,自此不相见”让她的心头一紧,对他的情又占了上风。
他忽然说:“守着泉眼,不老不死,也好。”
这是他从前就跟她说过的话,她心软了,自问:“我为什么要去杀一个真心待我之人呢?”他的心不能否定,但她的情当在此结束。她将手中紧握的刀收了起来,暗夜中藏着刀光剑影,她时间无多。
他却如自言自语般说着:“我带你一起逃吧!我带你一起逃吧!”
她义无反顾转身走了,她认为他没有放弃她,她还愿赌一把。
往事不堪回首,到北宫的第二夜,韶太后就同时得了失眠症和梦魇症,醒时恍惚,看哪个宫娥都觉得有几分像空如雪,睡时深陷梦境,不停地在马背上飞奔,却精疲力竭地不知奔向何处。你永远不知道究竟哪一种选择会更好,就像韶玉瑶,她没选的那条谜一样的路——与心爱之人比翼双飞,成了她的终生遗憾,她没做的那个决定——为自己的前程手刃心爱之人,则让她以无可挽回被送入宫的代价来偿还。
她万万没想到,就在她终于想通准备回去等待进火幻师府的时候,她最初千方百计想要嫁的义王亲手将她推给了真正的帝王。入宫为妃为尚王繁衍子嗣的重任是神的旨意,义王往两位老灵司的府上走了一趟,用他巧舌如簧的嘴轻而易举便让她的“孤凰命”变成了“生儿成凰,不养为孤”。她对义王的敌意来得也不是全无道理,若不是他从中作梗,她也可以像木堇寒的母亲孟夏一般心甘情愿外嫁到木府,相夫教子真真切切过完一生,而木堇寒也不会孤独终老。木思涯挑起的大战给了她翻身的机会,能够走到今天,母凭子贵坐到太后之位,同摄政义王一同监理国政,全是她自己拼争来的。可是,义王欠她的却还没有还。
她看着熹王整日沉浸在要启程去癸虚山的欢愉之中,一些细碎琐事也乐得亲力亲为,她却心无旁骛地发着呆,愈发闷闷不乐起来。一次,武灵司凌准公事之余悄悄来探望她,见她形销骨立的模样不禁有些担心。
“太后,拜神事小,对付义王也无须急于一时,若您身体不适,还是不去为好。”他多嘴劝了一句。
“按计行事!这几天无事莫要找我了,免得惹人怀疑。”韶太后闭上眼,似乎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扬扬手赶他走。
当晚,她又睡不着了,身在和渊却感受到了驭龙山中的干冷,命人加了两床锦被却还是寒意不减,便又吩咐宫人点亮了所有宫灯。她披衣起来坐在铜镜前照了许久,到天明时分,才伏在妆镜前睡了一小会儿。醒来后,她眼神炯炯,想想眼见着下元夜拜神的大日子要到了,她不能再这样憔悴下去,于是抖擞起精神,要用珠光宝气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
北宫的宫娥彩女连着忙了三天,每天摆好妆奁镜架,展锦衣抬珠冠,韶太后不厌其烦,就这样废寝忘食地想找回自己当年玉女之质,然而,纵是她容颜不改,体态未变,一颦一笑间的神与气却再不似从前,频频叹息间,她如何不知,还未得到所有,仿似已失去所有。
临行前一日,熹王过来请安,匆匆忙忙地没坐多会儿,一听文灵司带着挑好的离族随行人员已到了北宫门外,他急火火地也要亲自去清点查看。韶太后看着他欢乐的步伐,一瞬间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这才从百感交集中得到些宽慰,在北宫的最后一晚终于睡了个好觉。
然而,次日凌晨,大队人马整装待发之际,宫中来人带着一女侍拦在凤舆龙辇之前,声称巫女突发恶疾仙逝,临终有遗物让她亲手交予太后。熹王惊骇,等着他母后发话,韶太后认出来人,恰是她留在巫女身边的亲信,便让他近前将遗物呈上。
来人走到凤驾之前,双手呈上巫女的临终遗物。韶太后从微微揭开的帐幔中接过来,捧到手中,细绢的帕子轻轻滑落,现出一精致小巧的鎏金香盒,其上的荷花鸳鸯栩栩如生,她不禁悲从中来。当年巫女将她留在角落中落尘的香盒要了去,有没有想到是为了今日之用?韶太后悲而无泪,她摩挲着手中的香盒,车厢中渐渐地有了巫女的气息,伴着淡淡的苏合香萦绕在韶太后耳际。这是巫女给她的临终之言。
“青鸾将去,世无可恋,唯愧对灵坛,错入情迷,枉为巫女,多年思悔,空嗟叹!你我二人,情同姐妹,宁为一人毁,不为众生活。战火四起,你在前弃王通敌,我在后追杀魏后;朝野不稳,你堂上寡淡辅政,我堂下暗买人心,翻云覆雨,争得众人拜,难得一人心,不悔!然,离恨难却,心魔有责,此生回头难,愿以死明前路。尔后,孤凰命数犹在,恐先王遗诏未毁,待我身去,于幻境尔海中寻之,切记!四神镜将现,莫争!”
韶太后沉思良久,悟得其中深意,便下令依祖制,将巫女于三日后在幻境尔海中火葬,又把那女侍叫到车前,将凤骨令牌赐予她,附耳道:“你是巫女近前的人,可随她行于尔海,替我看好葬船去向,若有水光异象,立刻前来禀报于我,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