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后山禅房的那一段路很安静,一路林荫覆盖,将热辣的太阳挡在树影之外,顿觉凝神。
挂平安符的老槐树种在后山禅房附近,而后山禅房离宝殿还有好一段路,有些香客嫌走路辛苦,太阳又毒,就不愿往后山去挂平安符了。
青翠的绿意间,有一身着靛蓝色的男子很是显眼。
那身合体的靛蓝长袍上用银丝绣成的祥云在阳光的照射下若隐若现,布料之下紧裹着紧实颀长的身躯。腰间佩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玉璧,玉佩摆动的弧度也紧随他修长的腿往前迈步而变化。
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中,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情绪。所幸出来的风是凉爽的,将他心头的郁闷暂时吹开了些。
老槐树纤细的枝干上坠下不少红色的平安符,徐恒邈将手中的两个平安符挂在高一些的地方。
见火红和透绿合在一处,他方才闭眼合掌。
这两个平安符是为家中父母所求的,在外行军三年,未能照顾家中,心中愧疚,只求父母身体康健,平安顺遂便好。
祈愿过后,徐恒邈又与一个年轻一些的小郎君往原路返回。
徐恒邈一路无话,裴永心里实在憋得厉害,忍不住开口问了,“郎君,您说此番圣上召我们回来,是为了什么事情?我们已经回来好几日了,圣上那边还是没发话,我这心里实在是有些担心。”
徐恒邈摇摇头,表示自己也猜不透皇帝的意思。心中虽然有了预感,但是未得到证实,也不好下论断。
“圣上定有自己的打算,既如今还未有消息,我们静待便是了。”
裴永垂首称是,也不再深究原因了。
远远看见有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从禅房外跳出来,裴永很警觉。
“郎君,那个地方好像是供寺院女客所住,怎么会有一个男人从那里出来?”
徐恒邈严重化浮上一抹冷色,不由得加快脚步,“这人东张西望,行事鬼祟,定是不安好心。”
三两下便顺着斜坡跑下去,很快便追上了那个徘徊在门口的男子。
徐恒邈一手揪住他的衣领,厉声问,“此地为女客所居,你来这里干什么?”
身后突然被人擒住,那个男人也是恼火得很,一面挣扎,一面没声好气地说,“少管我的事情。”
他的衣领猛地被收紧,手臂也被人死死扣住,他想反抗挣扎也没有机会。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就被徐恒邈按在地上了。
耳边传来的声音更冷更严厉,“我再问你一遍,你鬼鬼祟祟进去究竟想干嘛?”
被按到在地上后,男人的脸紧紧贴着地面,露出痛苦之色,“我,我,我就是一时起了邪念,我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干。”
如此避重就轻,定是为自己开脱,见他不愿意说实话,徐恒邈向后招招手,“那便送他进官府好好说说。”
一听说要被送到官府,他明显慌了,“不要啊,这位郎君,我真的是起了邪念,还未真的做什么,只……”
他正欲辩解,却突然口吐鲜血,身体疯狂抽搐。
徐恒邈将他翻过来,让他平躺到地上,只见他抽搐几下后便停了,眼睛仍睁得老大。
裴永伸指去探他的鼻息,发现鼻子已经不出气了。
“郎君,他死了。”
不到一会儿,他的鼻子也流出血了,跟口中露出的血一般呈黑青色。
徐恒邈皱着眉,“他这是被人毒死了。”
这个人在潜入女客所居之地,又在他们眼皮下死了,此事一定不简单。他说的话亦不能全信,不知禅房是否有人受害了。只是他是男子,身份不便,不能进去查看。
他吩咐裴永将人从山后的另一条路带下寺外,自己则折回原路到山下将这件事情告知缘积寺的住持才是。
到了午后,原本清凉舒爽的风,夹杂着蒸腾的热气,迎面扑来。
崔凝安立于石阶下的树影中,试图躲避那令人烦躁的热。
偶然窥见寺中的小池中有一朵并蒂绽放的莲花,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热的缘故,其中一朵的花瓣已经有些蔫了。
雍容华贵的妇人察觉到身后人未跟上来,便转过身,皱眉喊了一句, “安安,快跟上来。”
不知何时,那股凉意化作热风,将她的脸灼得发红。崔凝安回过神来,将笠帽的白绢重新放下,垂首快步走上前,紧紧地跟上崔夫人的步伐。
见崔夫人走的路不是通往后山禅房的路,崔凝安觉得有些奇怪,“阿娘,我们不是要到后山去吗?怎么走这里?”
崔夫人的神色倒是不紧不慢,“别急,我们先去寻慧觉方丈。”
今日崔夫人来缘积寺,虽说是要到后山去探望女儿,但到底心底还是存了个疑问,想要再请慧觉方丈算一算十二年前的灾厄是否已经解除。
十六年前宁昌侯府主母生下双生子,侯府上下大喜。许是先天不足,双生子身体一弱一强。弱一些的那个孩子在两岁时生了重病,寻遍名医却救不得。宁昌侯强忍悲痛为小女儿备好棺木,只静待时日了。
当夜高僧拜访,带来一味药让孩子服下。孩子服下后,脉象和呼吸奇迹般变得平稳。
正当宁昌侯府上下拜谢高僧时,高僧摆摆手,又为这双生子掐指算了算,竟算出双生子中必有一子会在十二年后命绝。且眼下无法可以化解,只能看机缘如何安排双生子的命了。
高僧离去后,宁昌侯与夫人夜不能寐,望着病弱的小女儿发出长长的叹息。根据高僧言论,病弱的小女儿是断活不过十八岁了。
崔夫人日夜痛哭,泪流不止。宁昌侯不忍预见十六年后惨状,心生骗过神佛一计。
古书有载,以凶冲凶,也许可以护佑平安。那如若双生子中一子未活到十八岁便去世了,会不会打破这一命格?无论怎么样也得试一试。宁昌侯下定决心,第二日便放出小女儿因病亡故的消息,随后又给她立了墓碑。
从此对外,宁昌侯膝下便只余得一个女儿。后夫妇二人又将小女儿养在偏僻的后屋,因而侯府内的大多数下人,并不知道小女儿的存在。
在石阶上扫落叶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