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萱琳终于肯放下一丁点戒备心,坐进了向珩的车。
这对向珩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阶段性成功,他乐呵呵地跟张萱琳说:“不好意思,我的车比较旧。”
张萱琳瞧着向珩的笑脸就觉得那是一种得逞的奸笑,实在让她想一把糊他脸上,她默默扭头看向窗外,说:“这有什么,我平时坐的公交车更旧。”
向珩只有一辆小破车,款式很老,是他父亲许多年前要换新车,将旧车退下来给他的。不过张萱琳不懂车,看到向珩的车并坐进去后都没太大反应,要不是向珩这么一提,她根本不会注意到这辆车的老旧。
她听了父母的建议,高考之后趁有时间去考了驾照,却没怎么开过车,也不怎么喜欢车。
向珩刚一发动汽车,张萱琳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提示是一串没有保存的号码。
张萱琳接通电话,用比平时更加冷淡的语气说:“你好,哪位?”
张萱琳非常讨厌和别人讲电话,但是当了医生之后,避免不了。她曾经不想在下班时间和病人沟通,将私人号码捂得严严实实,但被某位病人投诉了,说她太冷漠,不乐意跟病人沟通,而后她被医务处叫去批了一顿,回到科室里又被主任批了一顿。于是张萱琳不得不将自己的号码给住过院的病人,让病人们随时可以找到她,就像现在这样。
“病床是几号?”
“……”
“可以的,我明天早上过去处理。”
“……”
“不可以吃那个药,和我给他开的药重复了。”
“……”
“是,效果一样的,但是那个药会对肾脏造成负担,现在基本上都淘汰不用了。”
“……”
“饮食尽量保持清淡就行,规律饮食,不要暴饮暴食,没什么问题的。”
“……”
“没事,再见。”
张萱琳挂了电话,向珩不想被冷落,随口问了声:“是谁?”
向珩问得随意,张萱琳却答得很详细,并满是情绪:“是一位病人家属打来的,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给病人多加一种药,说是听了朋友的建议认为那样治疗比较好。也不知道这些家属是听什么人指点的,是不是他们身边都有一个略通医术的朋友,总有一大堆想法要告诉我,我是真的不想知道他们异想天开出怎样的治疗。他们好像觉得我要害了病人一样,一定要请什么朋友把把关……”
向珩耐心等张萱琳说完一大通话,知道她还没尽兴,于是又问她:“常接到病人家属的电话吗?”
张萱琳情绪高涨,旋即答道:“是呀,大家都忙,除了重要的病情和重要的诊疗决定必须当面告知之外,一般不怎么会叫他们去医院一趟,就在电话里讲就行,我都不知道多为他们着想,他们还怀疑我。”
向珩笑道:“这么多病人呢,那你一天得接多少电话?”
张萱琳摆摆手,说:“没数过,总之就是口水都说干了,一天手机充电五回,我的手机本来就够风烛残年的了,还被我每天使劲摧残。不过他们在正常的私人时间找我就算了,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会在凌晨两点给我打电话问病人待在医院适不适应,我真的服了他们,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医生也是要休息的,谁凌晨两点还不睡觉啊……”
“不能关机是吗?”
“嗯,绝对不可以,要是有大抢救或者一下子从急诊收太多病人,值班医生忙不过来,要找我回科室帮忙却打不通我的电话,我会被骂得很惨的。”
说到了这种话题,张萱琳似乎起了要好好吐苦水的意,她开始用某种气愤中带着无奈、无奈中带着猎奇的语气同向珩说了好几例她碰见过的奇怪病人和家属,说到最后,她甚至已经忽视了向珩的存在,全然是在自言自语。
不知不觉中已经去到了向珩所说的绿化公园附近的停车场,向珩停好车,手刹“咔”地一声,张萱琳也意识到他们到达了目的地,便住了嘴。
向珩笑着看仍是一副苦大仇深模样的张萱琳,安慰道:“放松一下,张医生,说过就好了,别再纠结工作上的事了。”
张萱琳不太高兴地想,听到“医生”俩字她就放松不下来。
向珩又看了她两眼,似乎猜到她在心里暗语什么,便问她:“今天不是在医院里见面,你也不用工作,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张萱琳不置可否。
向珩又说:“那就叫你张女士,这总可以了吧?”
张萱琳微微笑了笑,挑眉道:“撇开你胡诌的那些没头没脑的理由,以及各种不讲道理的怪异行为,其实你是个很聪明的人,还很敏锐。”
向珩坦然接受了张萱琳的评价:“多谢夸奖。”又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口气,说,“就是这向先生和张女士的来来回回,太见外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摘掉这种陌生感呢?”
张萱琳不理他,继续吐苦水。
绿化公园都是一个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是一定要看的,故向珩和张萱琳漫无目的在小道上散步,在树丛与树丛之间经过,晒一阵阴凉一阵,吹着不算凉爽的微风,出了一层薄汗,又算不上炎热得不好受。总体来说,向珩提议来的这个公园是比较好的接近自然放松精神的去处,适合张萱琳这样常年困在同样的憋闷环境里工作的人散心。
张萱琳仍是在说医院里的事,但情绪已经好了一些,没剩多少苦水。
“我已经特意选了比较不忙的内科了,如果我在外科,既要做手术又要管病人,我可能得三天只睡俩小时地连轴转。”
“你试过那样吗?”向珩问。
张萱琳点点头,说:“当然试过,我在医大附院培训过,就是你被我诊疗过的那间医院,规培要轮科,每一个科室都待一两个月,重点科室多待,大概要三个月。就这么轮三年,什么科室都待过,那几个外科,像普外、神外、骨伤这些,都是我的噩梦,熬夜熬到我心律不齐,熬通宵又不能睡觉就接着去上班,我都怕哪天要被抢救是我自己。”
向珩诧异道:“你是去培训学习的,也要这么辛苦?”
“你这就天真了吧,医院的实习生、研究生、规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