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一个晚上的月如此亮过，它坚守夜空的无尽，直直地逼照一个人反复的失眠。
庄曼晴还是闭不上眼。一旦失去视觉里的光，她的五感将全部沸腾起来。那个人的气味、温度、力量从新鲜的记忆中侵袭回来，无孔不入。
半夜三点了，她索性从床上坐起，披上外套，去客厅接一杯水喝。
下意识地——其实又迫不及待的，她查看了手机上的消息。
什么也没有。
乔知呈松开她后，一言不发地回到车中，遵循来时的迅猛风格，离开得也很果断。
剩下庄曼晴小鸡似的站在原地，红晕从嘴唇一直染到耳下。她的眼睫长久未眨，挂上了细密的水珠。
直到此刻，他一句话也没再说过。
庄曼晴靠着窗子小口喝水，突然主卧那边传来一些动静，她转过头，看到冯英披着外套出来了。
“妈？”
“曼曼。”冯英看上去很清醒，大半夜的，似乎也一直没睡。她往沙发上坐下，沉默了一会儿，把一个空杯子递给她：“也帮我接一杯。”
拿到水后，冯英却没有喝。
庄曼晴察觉到异样，轻轻坐到她旁边：“怎么了？”
“我最近记性越来越差。”冯英目光失焦地盯着某处：“那条鱼明明是我弄丢的，我却总记得是你爸提的菜。后来我看到袋子上的标签才想起来。是我买的，也是我提的。”
庄曼晴心中凉了一下，轻轻拍她的背，温声安慰：“没事的，正常人有时候也会把一些事搞混淆。”
“我不是正常人。”冯英突然不安地看着她：“我的记性会越来越差，然后……”她把腮帮子咬紧了一下：“把你俩也忘了。”
庄曼晴一把将她抱住：“不会的，不会的！我们不是还有医生吗？乔医生很厉害的，他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
“乔医生？”
“对，”庄曼晴在冯英眼里看到自己晶莹的瞳孔：“……你不是喜欢乔医生吗？”
“我是喜欢他。他和阿棠有些像，你不觉得吗？”
“有时候有点。”
“那你喜欢他吗？”冯英突然问。
庄曼晴神色一愣，刹那间脑海里撞入一盏细雨中的路灯，后颈强力余留的触感翻覆而出。
她手指胡乱捏着水杯：“……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喜欢。”冯英叹口气：“可是既然你喜欢他，为什么要和天宇接吻？”
“……？”
“我看到了。”冯英正视她诧异的脸，这会儿她是个有些失望的母亲：“我今天看乔医生这么主动，还以为你俩有戏。没想到你选择的是天宇。”
“妈？你、你在说什么？”庄曼晴完全控制不住语调，瞪大了眼：“我哪有和天宇接吻？”
“刚刚你送天宇去开车，我看到了。他开走了又开回来，然后你们就亲在一块了。你回来的时候都还傻乎乎的。”冯英眉眼浸出一丝温软：“妈是过来人，你喜欢亲你的这个人。”
庄曼晴张大了嘴，只觉一时之间要消化的东西铺天盖地。
然而最直观的视线中，冯英这副语重心长的样子绝不是在开玩笑。
家里阳台的视角的确可以看到那盏路灯，庄曼晴不怀疑刚才她和乔知呈被冯英看到了。
问题却在于，冯英非常肯定地认为，那是简天宇。
一种异样的恐惧渐渐吹起庄曼晴的寒毛。
冯英这是……发病了？
“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再去打扰乔医生。”冯英凝重地说：“我也不会再撮合你们了。你和天宇也挺好的，那孩子知根知底。”
“妈……”庄曼晴紧紧抓住她的手，努力用正常表情说：“你真的看到，是我和——”
“怎么了？！我亲眼看到的还有假？”冯英突然激动起来，像是紧绷的铁链忽然斩断，情绪的巨轮在海中失去控制：“不是天宇还有谁？乔医生在楼下就上车走了，我记得清清楚楚。”
庄曼晴错眼不眨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她捏紧了手中的水杯，很缓慢地，一点点把那口深呼吸吐出来。
“我没发病！你不要用我这一点老是骗我！”冯英被她毫无反应的脸色激怒，她还没忘怎么做一个严厉的母亲：“选择了一个人就要一心一意，不能再想其他人！”
*
庄曼晴回到枕畔，把手机点亮。
她吸了吸鼻子，下意识点进乔知呈的对话框。
再怎么无眠，夜也已经太晚了。她轻轻触碰对话框，唤出键盘，刚打出一个乔字，眼皮就沉重地盖了下来。
自然没有发现那头的昵称变了，【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闪烁不停，像灯影下缭乱的飞蛾。笨拙又执着。
但她的脸紧紧贴着键盘，当真是输入了一整晚的 zzzzzzzzzzzzzzzzzz……
早上醒来，手机没电呈现自动关机状态。
庄曼晴心里一凉，她记得睡觉前还有一半的电量，不可能待机几个小时就花光了。
她牵过一旁的充电器续上电，刚好房间外庄力喊吃饭的声音响起。
睡眠不足，胃口也不好。庄曼晴简单喝了点牛奶，然后去把买的监控安装上。
搭着凳子，她选好门口的位置，装得不太利索。冯英在门边看着说明书，又看看她，忍不住发牢骚：“昨天两个大男人在，你不装，人家凳子都不用搭，多方便。”
“谁？简天宇吗？”庄曼晴用力贴着监控：“他也没多高。”
“我说的谁你心里清楚。”冯英生硬地回一句，又把头瞥过去：“高的矮的都让你占齐了。”
“乔知呈吗，他买个鱼都怕，才不会干这些。”庄曼晴哼笑一声，跳下来，踌躇了会儿，没走。忍不住再试探一把冯英：“你昨天在阳台真看见——”
“我倒希望你亲的是高的那个！”冯英直接甩头离开。
“……”
所以在五楼看人是真分不清高低嘛？庄曼晴垮着一张脸，也到阳台上看。
这时庄力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