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非常,这里最多是小家碧玉般。可是以宁府的身份,决然不是摆不出一派优雅姿态的家族,就拿甄氏的连浩院来说,较之磬松园也是高下之间,怎么一位大家族的嫡长女的闺阁反倒比不上寻常人家,要不是楚宜执意住在方韵院,想必宁府人也不会允她在这儿。
楚宜闻着安神香,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日头早已下去,华灯初升,屋内灯火明亮,楚宜一时有些恍惚。
“主子,您这可是醒了,先前宁大夫人亲自来请您用饭,我正想唤醒您的,宁大夫人嘱咐我不得打扰你,说是您旧疾未好又添新伤,好容易过来了就好好休息。”菏泽停了一会又道:“看来是真怕您身子骨弱,折腾不得。”
楚宜闻言一笑,一翻被角,楚宜按着太阳穴下床,轻轻呵欠。早有木芙捧着衣服在一侧,菏泽细细服侍着她穿好衣服后,又在置好的温水中打湿帕子一扭,待楚宜擦拭脸完,菏泽轻轻巧巧地梳了一个单螺髻,正要插发簪的时候,楚宜突然摆手。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道:“等等,菏泽,绾起来,梳个男子式的。”
菏泽站在她后面,镜子里脸上的愣怔一闪而过,她的梳子停在手边,看了同样在镜子里的楚宜的脸,低下头去,又轻轻巧巧地梳好头发,还居然变出一个玉冠给她戴上。
楚宜坐在桌前,从菏泽那里找来的男子装饰早已换好,打发了丫鬟们,嘱咐菏泽不要让人进来,一个人单单在桌子前数着灯花爆的个数。她细细地回想了这几天的事情,平平淡淡的,极其寻常的,自以为不同的,那最后起身时带飞的瑰丽娇嫩的花瓣,翩翩而飞了,大概也早就归于尘土了吧。虽然她尽力不让自己再想起陌瑾,但是他作为回忆的一部分又怎么能避免得掉。楚宜弯起嘴角哂然一笑,好没道理,楚宜听着心里渐渐归于平静的心跳,俯首双臂之间,看住灯花。
安静得听见烛油滴落声音了,窗边响起叩指声,不多不少,刚好三声。
楚宜却没有动。有人就这么破窗而入,摇着步子施施然,一抖袍子随意从容地坐在楚宜面前,笑意恣然地道:“等我呢?”
她仍然看住那灯花,昨日早就约好今日见月霓裳的,百里臻此话一同没说,她懒得搭理。
百里臻看了她的眼神,里面飘飘忽忽的想着什么东西,什么他不知道的,也许永远不会知道的。他一瞬间抓住不及就立刻开口道:“起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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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坊,三楼,天薰阁。
待夜明坊的掌事引进百里臻楚宜二人,她唤了候在一侧的婢子仔细伺候,走得楚宜面前轻轻一笑,要去未去的样子,低低道:“我家月娘子初初才来上京城,近来才出了些名声,其实一点不打眼的。”
楚宜瞟了一眼这人,夜明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背后是太子爷撑腰,要不是出了一个月霓裳她还真见不得非要来。眼前的女子衣着华丽一身嫣红,身段窈窕,摸的胭脂异香,年纪不大看起来倒有些本事,想来眼界力也必不会差,话里话外低低讨好,想是认出了她的女子身份,怕她过来生事,到时候扰了这红尘欢场的热闹。楚宜虽然听明白了,却不想多说什么,她一言不发,一个人走到桌子前坐下。
百里臻自然知道这人看穿了楚宜的真身,看到楚宜没有心情支应她,就也沉下嘴角,轻轻打发开。
楚宜看着这富贵堂丽的房间,锈色芙蓉大片的地毯,老黄雕木圆桌,立着四个小巧矮墩,摆了米色刺绣桂叶座垫倒垂着许许流苏,坐着再妥帖不过;一侧的梳妆台一列发钗摆开,一盒打开的胭脂有些微散乱,白玉盘里散红溢出,无端叫人想起主人上妆时无上的曼妙姿态;青烟袅袅泛着醉人沉香氤氲了整间屋子,紫色幔帐虚虚实实遮住床上的双被,这种雍容奢华的味道,莫名的叫楚宜想起方韵院屋子的素朴,不过一瞬楚宜又收回这种荒唐的念头。
她单手撑着头,把玩着手里精巧的木杯,两个人各坐一方默契地没有说一句话,楚宜正想要不要打破这不趁时的沉默,突然地,房门吱地一声开了,那简直是扑门而入,一阵香风随之而来,女子停在那里,道了一句:“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