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这里,不由联想到陛下那苍白的脸色,心内突突地痛了起来。再往下他们的话便听不到了,心事重重地回到邝露那里,长庚仙子已经走了,邝露的脸却依然乱红着,连唇色都艳红了起来。见了我,有几份不自在地挽了挽耳边的发,问我还想去哪里玩。
我无心再玩了,转述了刚刚在湖边听到的渔家父女的对话,问她是不是真的。
邝露的脸忽然由红转白,眼睛湿湿的,又透露出一种绝望的味道,几乎哽咽地点了点头。
“陛下有多少精血经得起这样年年抛洒?”我急了,声音也哽咽起来,暖暖的泪意涌上眼眶。
邝露摇摇头。
“难道花神母女寂灭了,花界就毫无办法了?即使花界没有办法,上清神界为何不派新的花神来?”我急急地问。
“新的花神在上清界,不知为何七魂六魄成不了形,这是六界的劫,是陛下的劫。”邝露沉重地道。
我脑中闪过陛下白得透明的皮肤和清瘦仙姿,心里难受至极“即为六界的劫,为何要陛下一力承担?”
邝露的脸更白了,眼睛看着漂渺的湖域“陛下认为这个劫因他而起,故而自我惩罚”
我想这又是涉及到天帝讳莫若深的过去,仙葩林里禁止谈的话题,还有玄女娘娘那句“乱臣贼子”。
“真是因陛下而起吗?”我不禁问,在我看来,陛下的心若微风和日,随时准备化育万物般的有情,我不信这样的他会造下如此劫数。
邝露摇摇头,泪怔怔地流下来“花界之劫究竟是谁的错,谁说得清呢?只是其中的一干人,死得死,走的走,隐的隐,癫的癫,逍遥的逍遥,都得了干脆。丢下这一个烂摊子,偏要叫最冤的人担着,他往日所受的苦最多,所得到的最少,最后还要为所有的人兜底,这样孤单地承受着。”
我看着她端庄温婉的脸,全失了以往神色,我曾经从仙葩林里仙娥的八卦里听闻了一些上元仙子与陛下的眉目,来了璇玑宫后,看得出她眼神里对陛下的时时牵挂,明白了邝露对陛下绝非只有陪伴的情、人臣的忠,但从未想过是这样的深刻,果然情之一字最误人,我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好姐姐,陛下还有你。”
上元仙子通透地摇摇头“你不用安慰我。我的陪伴慰籍不了陛下。”
她低下头自嘲地笑“我知道,宫里有的仙娥们在猜测他会纳了我作天妃。她们不明白,传宗接代的天妃,谁都可以,唯我不行。因为他无心负担别人的深情,用情最深的那个,最没有机会。”
我说不出话来,因为隐约觉得她说的是真的,我没有看过天帝的笑意抵达过眼中,在他最深最深的心深处,终年冰雪封山,没有人能温暖得了。
“他把你找过来替代我,我就知道他的意思了,陛下孓然一生,如今只想不拖不欠。他并不惜自己的命,所以才不惜那些灵力。”
“邝露姐姐,黛儿没有想过替代你”我看着邝露脸上白白的神色,想不通她今天为何如此失控。
她摸了摸我的头,眼泪复又如珠般地坠下“不,是我背叛了陛下;我也背叛了当初的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