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恐宝钗她们知晓我的伤有后顾之忧,便忍住胸间的不适,召来了千山自回了我的谢红阁,踉踉跄跄走到榻边昏昏睡了过去。
梦里全是父亲母亲,牵着两岁的弟弟联袂而去的背影,我在后面追逐着,明明不远的距离,却怎么也追不上,我哭着喊他们,让他们不要丢下我,让我也随了去,我哭得喉咙嘶哑,倾吐着我的疲倦和孤独,希冀搏他们一点爱怜,可他们依旧是那样不远不近地走着,也不曾回头看我一眼。
“黛儿?”隐隐听到天帝喊我。
我费力地睁开眼,看见陛下皱着眉看着我,旁边立着歧黄仙官。
“陛下”我叫了声,声音却微不可闻,只觉得胸腹间如火灼般地一直烧到了喉间,嗓子烧得嘶哑。
“别说话”他的手覆在我的额头上,带来一阵阵清凉“你中了魔界的火毒”
“乖,打开灵脉让我给你解毒”
我迷迷糊糊地听着,却使不出一丁点儿力气。
我听到他冷冷地叫人去请太上老君,过一阵子,又拿了颗了颗软软的丹药,喂进了我的嘴里“咽下去”
我顺从地努力吞了,靠着他沁沁凉凉的怀抱,又糊涂地睡了过去。
我在火与冰一轮轮的交替中沉浮迷糊着,做着各式各样的梦,不知睡了多久才醒转过来,胸腹间的火烧火潦感已经消失了大半,只觉得喉间焦渴,挣扎着起身,见到的竟是百雀。
“阿弥佗佛,你可算醒了,再不醒,陛下恐怕要把屋顶掀了”她喂了我看似早就准备的甘露,一边派人去给陛下报信。
“我睡了多久?”我扶着还有些晕乎的脑袋。
“三天三夜了”百雀给我垫好靠枕
“巧姐儿……”我倏地坐直了身子,要起身,百雀拦住我“你问的是凤芳主的女儿稻花芳主吗?她早被毫发不损地接回了花界”
我放松了下来,浑身无力地依旧躺回枕上“陛下真真是了解你,特地告诉我们,说你醒过来必然是要问的。”
“让你们费心了”我抓着她的手细声道。
“我们不过搭着照顾罢了,倒是陛下怕是累坏了,晚上彻夜守着你,白日里处理政事,连着几日如此。”她突然意味深长地凑过来“我瞧着陛下那模样,倒是把你当……”
她还未说完,便被外面的通传声打断了,百雀偷偷笑着在我耳边轻声道“陛下速度可真快”,待到陛下到榻前坐下后便闪身退了下去。
“现在可还难受?”他执起我的手,探我的脉息。
我摇摇头,盯着他淡淡的神色。
“陛下生气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看了我一眼,并不回答,只问“脉息已无碍,甘露可曾用过?”
“用过了”我轻声道。
“那便好好休息”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悲喜“百雀和黄眉会在这里陪着你”
他站起身出了门。
“我不是有意闯祸的”我看着他的背影道“当时的情形容不得我选择”。
他脚步顿了顿,终究只道了句“好生歇着吧”便出了谢红阁。
花界斗草那日我没有去,结果如陛下所言,宝钗拿出七彩灵芝后,上清界和花界皆大为震惊,新任花神没有悬念地落到了宝姐姐身上。宝姐姐向来有“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之志,她原为长芳主同父异母的姐妹,母辈们并不相和,与长芳主自幼便有了攀比之心,宝姐姐聪颖,事事压长芳主一头,无奈被牵连进了太虚,再回花境时,已是尘埃落定。
因而此次斗草宝姐姐是卯足了劲,七彩灵芝前二人都能打个平手,此时宝姐姐不过才恢复了六成灵力,如此看来就算没有七彩灵芝,她的能力亦在长芳主之上,也不算辱没了花神之位。
宝姐姐是个识时务的,知其它各界对花界耐心快将耗尽,自己的职位也赖于陛下的偏帮,自然投桃报李,很快与探春凤姐等整出花界十二条改革措施,天帝便允了她们大手去办。
这些事情,我都是从凤姐姐来探病时知道的,陛下已经有好些日没来谢红阁,待我病好了亦未宣我去随身侍候。
百雀说我那次妄入魔界实在太莽撞,无任何屏障地直接以灵体承了那火毒,更何况我是修木系之法,最受不得火克,原本以陛下的水系灵力医治倒有惊无险,我又自闭了灵脉,那日从花界回来的晚上甚为惊险,歧黄仙官和太上老君都捏着心跳过了一夜。
我心里怪没意思的,虽然知道自己添了许多麻烦给陛下,可如果再让我回到那时情形,我依然会那样选择。
我的病好全了之后,便执意让百雀黄眉回了仙葩林,静心静气地默抄了十卷往生咒,又想着赶紧把那本花经翻译整理出来准备送给宝姐姐作封神的礼物,看到最后一个章节时,花经不再讲述各类花草,专讲了如何通过探灵的方式寻找到那些隐于六界四海的花草,我虽然寻巧姐寻得差点丢了命,却知道自己在这方面颇得天赋,不仅是寻常的花草,纵如巧姐这等花灵也是可以追踪气息的。
我拿出湘云送来的自制的整套24色花笺,试试看能不能不通过花镜便能找到她,我闭目静神,寻着花笺上那丝气息感应而去,却瞬间找到了她,就在弥罗宫大殿上,甚至看到了在她右上方坐在丹墀之上的陛下,眼风冷冷地向我在的方向扫了一扫,我赶紧撤回了神识,拍拍胸口,好险。
我不敢再玩了,乖乖誊写翻译的花经,写了一会儿又想着湘云她们到了天界,待会儿必然要来瞧我,便起身整理了些香露果品以作招待。
没成想湘云未曾等来,却把陛下等来了,
连着他的一脸寒霜。